《魂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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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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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重山比大夫人小一岁,今年正好四十大寿。

    沈府在云州也算是大茶商之一,族中亲友,家中往来,加起来亦是不少。

    大夫人主持,府中从初八便开始张灯结彩,诸多准备,满府一片喜气洋洋。

    沈霓裳老老实实窝在屋中,半步也不出院门。至于沈如彤给的笔洗,早已被她束之高阁,打算隔段日子若还平静,就拿去折现成银子。

    十月初九沈重山寿辰过去,又过了三日,一些远道来的客人才陆续走干净。

    沈府一众下人方暗暗松了口大气。

    没办法,大夫人治家最重名声,哪个大胆下人也不敢让大夫人在宾客前丢脸面。

    签了死契的奴仆,生死都在主人手里攥着,若让大夫人丢了面子,大夫人就能让他们丢了小命。

    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

    数年前司夫人第二胎没保住,便有两个丫鬟私下嘀咕,说府中久无子嗣诞下只怕同大夫人有关。这话被来访的一个妇人传了出去,大夫人得知此事后,将满府仆妇聚集一处,将这两个丫鬟当着面活活杖责至咽气。

    至此,府中下人便规矩许多。

    这日,送完最后一个远方堂亲,大夫人大夫人回到正院,在罗汉床上坐下后,才释放出几许松懈之意。

    沈秋莲赶紧朝沈如彤使了个眼色。

    这几日沈如彤早已心急如焚,此际就算沈秋莲不卖这个好,她也忍不住了。

    接过一旁宛夏正欲奉上的茶盏,她露出讨好笑意递到大夫人跟前:“娘——”

    大夫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才不慌不忙地道:“想说什么就说。”

    “娘,那张家的事儿……”多少还是有点羞涩,她停住,可大夫人却不接话,她只好自个儿接下去:“那张家不是愿意了么,娘,你怎么想的啊?”

第二十五章 陪嫁之女() 
大夫人蹙了蹙眉,却是摇首:“张家前拒后迎,并非良配。”

    “娘,什么前拒后迎,你管那么多作甚,反正如今他们既然愿意,那就行了呗。”沈如彤急了,有些不择口:“人家费了老大功夫——”

    倏地停住。

    大夫人目光顿时一闪,随即冷下脸:“你做了什么,还不老实道来!”

    沈如彤期艾,朝沈秋莲看去。

    大夫人眸光微凝,对沈秋莲淡声道:“她不说,你说。”

    沈秋莲只得吞吞吐吐低声道来:“姐姐实在欣赏张少爷才华,上回过后,秋莲见姐姐着实伤心便想着,以姐姐的学识脾性出身配那张少爷也算是良配。姐姐唯一所欠,不过是容貌。自古男儿好色,可男子娶妻求贤,纳妾求色。姐姐自然是贤淑端方,那张少爷为何不肯呢?秋莲觉着张少爷约莫是觉着张家比沈家家世要弱些,而姐姐又是沈家嫡出独女,担心姐姐不宽容,难以容人。于是——”她偷偷觑了眼大夫人面色:“秋莲便给姐姐出了个主意,让人去同张少爷说,若是婚事成,沈家愿陪嫁一女……”

    她停下了口,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大夫人,只觉喉咙发干。

    这个府中要论谁最想让沈如彤出嫁,那定然是非她莫属。为了这个愿望,她觉得此番冒这样一个风险是值得的。

    她心里清楚,张少寒无论哪方面都该是上上之选,原先大夫人不看好,是因为大夫人心里也看得明白,张少寒未必会愿意这门婚事。

    可如今……她有七分把握,大夫人应该会答应。

    大夫人沉默良久。

    两个女孩子都没敢做声。

    “秋莲先出去。”大夫人发话。

    待沈秋莲出去后,大夫人问沈如彤:“事情果真如她所言?”

    沈如彤点点头。

    “陪嫁一女——定然不会是秋莲,”大夫人垂帘复抬起:“你们打算的是谁?秋玲?”

    只听沈如彤道:“不是秋玲,是沈霓裳。”

    “她?”显然大夫人对沈霓裳还是有印象,她蹙起眉心:“你们怎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了?她今年好似才十五吧。”

    “十五才好呢!”见大夫人的态度似有希望,沈如彤挨过去在罗汉床另一侧坐下,声音也轻快了:“我先嫁过去,她过两三年再嫁,不是正好。”

    大夫人斜睨她:“你前些日子去她院子便是为了此事?她也愿意了?”

    沈如彤用银钎簪了颗蜜饯,小口咬着,口中含糊不清:“为何要同她说,我就让她去给张少寒见了一面,许了她一副头面五十两银子,她便去了。娘,你没见她那屋里的破落样儿,我瞧她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让她跟着去张家,也算她上辈子积福。难不成她还不肯不成?凭她的身份,还能有比张家更好的福气?前年方家一落败,那几个庶出还不是卖的卖,送的送,我这还是抬举她呢。”

    “吃东西就吃东西,说什么话!多大了,食不言寝不语,又忘了!”大夫人拍了下她的手,沉吟片刻后道:“你当真定了心要那张家?”

    沈如彤赶紧放下蜜饯,露出喜色:“娘你同意了?”

    大夫人斜眼没好气地瞟她:“女儿家胳膊肘往外拐,养你这么大,真真是白养了!”

    沈如彤喜笑颜开,抱着大夫人的胳膊迭声撒娇。

    大夫人无奈摇首,叹气道:“你这性子呀,让我怎么说你的好。还好你选的是旁人,若是秋莲这样的,我还真怕你被人给吃了。”

    “娘你当我傻啊。”沈如彤笑道:“秋莲是记到咱们房里,也算是嫡出,断没有让嫡出女儿陪嫁的说法。就算她不是嫡出,我也不喜欢她同我长久一处。那个沈霓裳就很好,话也不多,识趣得很。”

    自从年纪渐长,沈如彤愈发脾气乖戾,这般乖顺更是难得,更为难得的是说话也颇有条理分寸,大夫人大感欣慰。

    三个儿女中,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女儿。

    将沈秋莲记到名下,便是为了让沈如彤更明白事理。女儿长得太像她,她心里也是亏欠的。沈如彤对自己容貌的不满,包括不喜欢长得比她好的,这些她都清楚之极。

    可正因为清楚,她才特意收了沈秋莲这个样貌最好的在名下,她要让沈如彤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她要学会容忍。

    大夫人比谁都明白,一个样貌不好的女人如果学不会容忍别的女人比自己容貌美,比自己更得男人的宠爱,那最后的下场,绝不会好。

    沈秋莲就是她给沈如彤特意挑选的磨刀石。

    事情既已定下,她也就不再多言,转而开始教导起沈如彤一些当家处事的诀窍手段。

    既然要准备出嫁,这些东西也要开始教会女儿才行。

    至于沈霓裳这个外室所出的庶女,此时的大夫人根本未放在心上。

    在她的衡量范围内,考虑的只是沈如彤的喜好,张家少爷的品性家风。

    无疑,她对张家少爷的品性是认定的,就算她知晓张家少爷对沈如彤不会有多少真心喜爱之情,可那有如何?

    当年沈重山对她也不过泛泛,可即便是今日,他也要敬着她。

    沈如彤即便是没她聪明,可只要沈家不倒,沈如彤正房夫人的位置便会坐得牢牢的。

    ###

    沈家同张家这几日开始走动,下人都见大夫人这几日面上有痕迹不显的喜色。

    大家都在暗自猜测府中等不多久该有喜事了。

    玉春也得了消息,她第一时间便回到院子告诉沈霓裳。

    “张家真要同沈如彤结亲?”沈霓裳也诧异。

    莫非她想多了,沈如彤没有骗她?

    “应是还没落定,咱们这样的人家结亲,即便是双方有意也不会马上走礼敲定,总要来回个几次,方才显得女儿家尊贵。”玉春对这些倒熟悉:“奴婢约莫着还得几日吧。”

    这样看来事情似乎还真的快定了,既然与她无干,沈霓裳“哦”了一声便丢开脑后。

    第二日晌午后,她就带着玉春直接朝脉然斋而去。

第二十六章 谋生之路() 
容苏果然在。

    见得沈霓裳出现,他温温和和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多日不见,姑娘可好?”

    沈霓裳有些歉意:“我姓沈,容先生唤我霓裳便是。”

    “霓裳——”容苏念道,遂颔首含笑:“果然同姑娘相配,好名字。”

    “这个名字可不见得好。”沈霓裳笑笑,转开话头:“今日也是容先生一人,店中未请伙计,可忙得过来?”

    “我这店也不过是兴致所及,我独身一人,了无牵挂,并非日日都开业。若是累了,便会歇业。”容苏引着沈霓裳朝店铺后方行去,绕过亮格柜便现出一张矮几并两张半月锦凳。

    难怪她方才进来便觉格局有所变化,沈霓裳微微诧然。

    “先生此处似乎略有变化?”她道。

    “我这处僻静,原先设想不周,如今这般,也好方便。”容苏温和而笑:“似沈姑娘这般来客,亦能以茶待客。”

    沈霓裳蓦地有些感动,这容苏言行举止乃至今日这番作为,真真无一不妥帖端方。

    虽说他并未明说这案几锦凳是为她而设,但她看得出,他确确实实是自那****言明会拜访后才做出的这番陈设改变。

    案几设在亮格柜后,有所遮挡,但上方透亮,也表明不欺暗室之意。

    何况,她也能感受出,这个容先生是真正把她当做了同道中人或是一个有着同好的后辈来相交。他的神情乃至眼神中,都未有一丝一毫因为她的性别和年纪而生出的异样。

    容苏待沈霓裳入座后,才于对面入座。

    素手泡茶,行云流水,一番动作下来,身姿都若青竹一般怡然无动。

    待到茶沏好,他一手挽袖,做了个先请的姿势。

    沈霓裳叹了口气:“先生只怕要失望了。于香,我确有些涉猎,可于茶,我真是半分不懂。”

    容苏稍怔,笑问:“不是‘略懂’?”

    沈霓裳极为诚恳的摇头:“不是,是真的不懂。我原先身体不大好,茶有提神之用,不合我用,只能偶有沾唇。如今身体好了,方才能随意。”

    “那倒是我唐突了。”容苏目光柔和,面前的姑娘心思通透,他的确有试探之意,不过,她的聪慧坦然反而让他更觉不易。

    “哪里是先生的错,”沈霓裳抿唇而笑:“今日能得见先生这一番手艺,是霓裳之幸。即便不懂,可已足够赏心悦目。”

    “那便尝尝,可否合心?”容苏指了指白玉茶杯。

    沈霓裳端起饮了一口,初初微涩,但旋即便化作一股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余味不绝。

    她惊异望向容苏:“先生这茶中可是入有龙脑?”

    茶中入香的记载她曾见过,但此等技艺只流传了不到两百年便已失传。华国千年之前,于东南沿海有这样在其中加油香料的贡茶上敬,专供皇室所用。

    这容先生好生了不得,只怕不仅仅是普通一个香料商人,也不仅仅是香道高人四字能言,这种造诣足以堪称香道大家了。

    容苏含笑颔首,也端起茶盏轻抿。

    沈霓裳垂眸细细品鉴,这龙脑香茶她几乎可以确定定然是容苏亲手所制。

    有这般绝艺,又是这样一个可谓是风华过人的仪容,怎会在只在这僻静处,开了这样一家并不引人注目的香料铺,做这样一个小小的香料商人?

    大沥国如此推崇香楠之道,他这般的人物,若想出人头地也不该是难事。

    虽说亦有大隐隐于世的说法,但沈霓裳始终觉着这香料铺同这样一个男子并不相宜。虽是相处泛泛,但她朦胧中也似乎有种感觉,就容苏自己也是志不在此。

    “先生方才说孤身一人,先生的家不在本地?”虽然容苏说过不用叫先生,但沈霓裳依然以此称之。

    容苏眼眸半垂的轻轻一笑,颔首:“我已离家多年。”

    却未言后文。

    “那先生就没想过归乡?”沈霓裳又问。

    “夙愿未了,暂不可归。”他眉眼温润的望着沈霓裳:“沈姑娘年纪不大,没想到对香之一道造诣却是不浅,实为难得。”

    沈霓裳心知他应是不愿再谈先前的话题,不过也属常理,他们不过是两面之缘,以他这样淡泊的性子,能同她说这样多,已算不易。

    故而心中也不觉介怀,便也笑了笑:“我原先身体不好,能做的事不多。除了看些杂书便自个儿弄了些香来玩,慢慢地觉出些意味,方才认真了些。先生也莫要夸我,我今日是真心来拜师讨教的。还望先生收下我这个徒弟才是。”

    一段话说完,她看向容苏,眸光清澈期许。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对容苏,欣赏有,敬意也有。但最最根本的,是她需要学习一门求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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