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了他一眼，再也不理他。
夜半，火折子从她手中掉落，她困乏的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靠在他肩头睡着。
他撑起结界，将雪花屏蔽在外，把滑落的衣袍为她披好，搂着她的肩，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21章 再来一碗（）
雪下了一夜。
天微亮，雪渐停。
他睁开眼，凝视怀中睡得宛若婴孩的慕容夕瑶，一抹浅笑挂在嘴角。
他微微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她则像只腻人的小猫，使劲往他温暖而宽阔的怀抱里钻了钻。嘴里发出一两句模糊不清的呓语。
雪无泪脸上笑容更深。
他轻挥左手，将整片湖水冻结。
“喂，天亮了。”他对她说。
慕容夕瑶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打量四周，当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马上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匆忙地站了起来。
一抹红晕浮上她的面颊，她将衣袍还给他：“那个，多谢。”
他笑，暖若春风。
“我记得昨天晚上湖水是暖的，现在怎么结冰了，我还打算游到对岸去。”
“游到对岸？在这冰天雪地的寒冷天气里，你不怕自己一上岸就冻成冰柱吗？”雪无泪穿好白袍，道：“我说过，天亮之后自会有出路。慕容姑娘，请。”
冰层下的湖水中，鱼儿在碧绿的水草丛里游弋，她心惊胆战，不敢迈出脚步：“你先走。”
雪无泪好笑地走下岩石，站在结冰的湖面，证明冰层是安全的，向她伸出了手。
她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得不握住他温暖而干燥的手，小心翼翼随着他的脚步走在冰面上。
上岸之后，她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喂，你要回家吗？”他追上来问。
“是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找到疾光。”她回答。
但是现在她又冷又饿，实在没有力气去找她的坐骑。
“先回木屋吧。吃点东西再去找你的狮子。”雪无泪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瞪了他一眼，现在她没力气要强，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朝他的木屋走去。
西子山一片银白，宛如仙境，古老的树木上挂着长长的冰棱，风一吹，发出叮叮当当风铃似的声音。
树下的木屋就像仙人居住的房子。不一会儿，木屋的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
慕容夕瑶狼吞虎咽地把粥往嘴巴里倒。吃完之后，大大咧咧地用袖子把嘴一抹，将空碗伸到雪无泪面前，粗声粗气命令：“再给我盛一碗儿。”
雪无泪忍住笑意，将她的碗满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将粥倒水似地灌进嘴巴里。
“还有吗？再来一碗。”那位女汉子吃得头上冒汗，似乎吃上了隐。
雪无泪化身伺候她的小丫鬟，忙不迭地给她添粥加饭。
等五碗稀粥下肚，砂锅见了底之后，那位女汉子打了个饱嗝，擦擦额头上的汗，往他的小床上用力一躺，拍着微凸的小腹，懒洋洋叹气：“好饱哦！”
可怜的雪无泪一早上都粒米未进，呆呆看她一个人将整锅粥都灌进了肚子。不禁感慨：“姑娘的饭量非常人可比。”
那位女汉子没有接话。
他走近一看，忍俊不禁。
慕容夕瑶已然入睡，小脸红红的像五月的玫瑰花。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咂咂嘴，翻了个身，喃喃呓语：“好吃。”
唉，这位姑娘，做梦都不忘了吃。
第22章 妖兽，跟我走（）
只听她又道：“疾光，我们一起回家。”
此后，她沉沉睡去，眉间挂着淡淡忧郁。
他蹲在她枕边，伸手抚掉她嘴角的饭粒，歪着头，像只小动物似的注视着她，感受她温暖湿润的呼吸。
“好可爱。”他笑着自言自语，拿起羊皮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有一种把她当小白兔圈养起来的念头。
没有自由的小白兔是不会快乐的，何况她是个小老虎，小豹子，弄不好她会咬他一口。
他摇摇头，打消这个奇怪的念头。
再说了，她食量大如牛，作为一个身无分文的妖怪，他养不起她啊。
离开木屋，他朝冰封狮子的地方走去。
昨夜的一场大雪，落在冰封的疾光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块毫不起眼的大石头，慕容夕瑶就算把整个西子山翻遍了，也绝不会注意到疾光的存在。
他一掌拍在疾光身上，疾光身上的冰层在他一击之下裂开无数缝隙，最后猛然炸开！
疾光抖落身上的冰雪，仰天大声咆哮，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雪无泪，恨不得一口将他吞掉！
“别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就算我看起来很好吃，你也吃不得。妖兽，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主人。”雪无泪走近它，不知道它是否听懂了他的话。
疾光显然是没听懂他的话，前爪一蹬，身子一弹，电光火石般扑响了他！
然而，它扑了个空。不仅如此，还一头扎进了厚厚的积雪中，跌了个驴打滚。
雪无泪优雅地坐在一颗大树上，右手抚摸着树枝上倒垂下的冰棱，嘲弄疾光：“妖兽就是妖兽，脾气这般火爆，小心你家主人不要你了。”
疾光听了暴跳如雷，吼声连连，周围树木上的积雪冰棱纷纷落了一地。它长尾一扫，暴风骤雨般扑向大树，两爪勾着树干噌地一下窜上树来！
在它爪子即将扑来之时，雪无泪跃下树来，抱着双臂冷嘲：“喂！我在这里！”
疾光有半月不曾运动，身宽体胖，动作不是很灵活，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砸了一个大雪坑。它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一阵风地向雪无泪冲去。
雪无泪呵呵一笑，翻身一跳，坐上了它的背，两手紧紧抓住它的鬃毛。
疾光怒火冲天，它的背只有主人可以坐。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竟然坐了主人的位置，是可忍狮子不能忍！
于是它在雪地上又蹦又跳，连连咆哮，发疯似的把雪无泪甩下来。
它跳了半天，累得气喘如牛，还是未将他甩下。
这时，远处传来了慕容夕瑶的声音：“雪无泪！疾光！你们在哪里呀？！”
雪无泪暗道不好，万一被她发现他骑在她的狮子身上，以她大小姐的脾气，肯定会大发雷霆。他可不想得罪她。
于是他翻身落地，撒腿就向慕容夕瑶跑去。
疾光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雪无泪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便跑到慕容夕瑶面前，大喊一声：“慕容姑娘救我！”急忙躲在她身后，朝火冒三丈的疾光扮鬼脸。
第23章 他想做凡人（）
“吼吼吼！”
疾光见了，气得眼睛都绿了，只能在雪地里抓狂地转圈圈。
慕容夕瑶来到它身边，抱着它的脑袋，抚平它乱蓬蓬的鬃毛，声音温柔，好似哄小孩一般：“疾光，你去哪儿了？害我为了找你差点掉下山崖摔死。雪无泪不是坏人，是他救了我，你不要为难他。”
“呜呜呜。”
疾光委屈极了，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主人，眼睛里几乎掉下泪来。
如果它会说话，它要大声告诉主人：“这个雪无泪不是什么好人，是他把疾光封入冰里，害得疾光无法保护主人，疾光很生气，很愤怒，疾光要吃掉他。”
“以后，雪无泪就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不要欺负我的朋友哦。”慕容夕瑶两手拽住它的胡子，轻轻往上一提：“来，向我的新朋友笑一个。”
于是疾光被迫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
“你的狮子很可爱！”雪无泪尝试着摸向疾光的头，准备向他和好。
余怒未消的疾光嘶吼一声，张口就咬他的手。冷不防脑门上挨了主人一击粉拳。
“疾光！”慕容夕瑶也生气了：“你若不听我的话，我便不要你了。任爹爹把你剥皮剔骨煮汤喝。”
“呜呜呜。”疾光狠狠瞪了雪无泪一眼，俯首帖耳垂下头来。
天空中又开始飘雪，美丽的雪花就像诗经里的诗句一样飘落下来。
雪无泪痴痴地望着英姿飒爽的姑娘和金色的狮子，忽然觉得，如果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他感觉胸腔里有东西在跳，都说妖怪是没有心的，他却觉得自己有心在跳。
他想做一个凡人。
手臂被人打了一下。慕容夕瑶笑眯眯地望着他：“我该回家啦，爹娘见我一夜未归，想必早就急死啦。雪无泪，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
那么快，又要面对别离。雪无泪莫名其妙地惆怅起来，笑容也显得落寞：“好啊，握在这里等你，路上小心。”
她用力点点头，翻身跨上狮背，冲他回眸一笑，挥了挥手。狮子疾光载着她风驰电掣，眨眼间消失在树林中，消失在白茫茫的群山之间。
他目送她一路飞驰在江南落雪之中，想到她会来找自己，内心的落寞减了几分，渐渐欢喜起来。
慕容夕瑶伸出手，接住天空里的落雪，看雪花在掌心融化成水滴，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起了雪无泪，想着他的眉眼，想着他的笑容，想着他温暖的怀抱。
狮子载着她在银白色的山野间奔驰，远远地，在纷飞的大雪之中，她看见了一匹浑身披满落雪的枣红马跪在雪地里，马的旁边好像有人。
大概是过往的旅客禁不住长途跋涉的劳累，和天寒地冻的天气，所以还未到目的地便倒在了半路之上。
她这样想着，猛然觉得那匹枣红马好生眼熟，很像姬天涯那匹汗血宝马紫蔷薇。
果不其然，那马见了慕容夕瑶，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抖掉身上的雪花，瞪着湿漉漉的眼眸，奋力挥着前蹄，朝她嘶鸣，唤她过来。
第24章 大笨蛋（）
慕容夕瑶忽然觉得头好疼。
“姬天涯这个大笨蛋！”她暗骂着，随疾光奔了过去。
姬天涯躺在雪地上，几乎被雪掩埋。若不是紫蔷薇靠在他身上为他取暖，他早就冻死了。饶是如此，他也冻得嘴唇青紫，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头发眉毛甚至连眼睫毛上都是冰雪。
她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白皙温暖的小手抚掉他脸上的冰雪：“姬天涯！姬天涯你醒醒！”
姬天涯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在见到她的一刹那，他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立刻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夕瑶小姐。”
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好像唤着神祗的名字一样，庄重而虔诚。
他慢慢抬起冻僵了的手，小心翼翼抚着她清秀可爱的脸庞。
“姬天涯，你没事吧？”慕容夕瑶松了口气。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仿佛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一般，继续用沙哑的声音到：“我找你找了好久，翻了一座山又一座山，可是那里都找不到你。还好……你平安无事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好开心……你没事……真好！
他为了找她一夜未眠，他在每座山呼喊她的名字，直到嗓子变哑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又冷又饿，一直在寻找她，直到自己累到在路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如果她不在了，那么，他就去死。
他猛然将她软软的身体紧紧搂入怀中，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他再也不要失去她，再也不要被人抢走她。
她是他的，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是他的。就算天毁地灭，他也不要放开她！
“夕瑶……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闻着她的发香，吐露出那个一直都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我爱你，夕瑶。”
她听到他的话一下子怔住了。风声落雪声，天地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耳边，只有他沙哑痛苦而又甜蜜的声音：“夕瑶，我爱你！”
好像那句话耗费完他所有生命一样，他说完以后，两眼一闭，抱着她昏倒在雪地里。
慕容夕瑶挣脱他的怀抱，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怒气冲冲：“姬天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姑娘有非分之想！”
见他没动静，扬手又甩了他一耳光：“姬天涯，你别装死！给我起来说个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本姑娘的？”
姬天涯毫无反应。
慕容夕瑶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她狠狠踹了他一脚：“姬天涯，这算是你的临终遗言吗？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她身边充当玩伴，充当出气筒，充当垫背，充当保镖。她从未正眼瞧过他。
打碎了爹爹最心爱的古董花瓶，她会说是“姬天涯干的”。打伤了那个爱欺负人的钱家大少爷，她会说是“姬天涯干的”。
她小时候所做的一切坏事，都是姬天涯干的。
姬天涯替她受罚，替她挨骂，替她挨打，替她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