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铁血传- 第26部分

　　　　这间屋内共有四人，余下二人也被高勇的鼾声吵得歇息不得，冷羿苦笑着坐起身来，其中一人声如破锣，开口说道：“兄弟，可否让他消停会儿，要不然咱们这一晚上就不用睡了。”另一人语声甚尖，也道：“听说让打鼾之人翻个身，侧卧之后，他便不会再打了。”

　　　　冷羿道：“我试试。”说罢用手指捅了捅高勇腰间软肉，高勇嘟囔一声，挥一挥手，转了个身，果真鼾声停下来了。三人同时舒了口气，冷羿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向屋外走去。那声如破锣之人道：“兄弟，方便完后便快些回来睡，否则呆会儿他再打起鼾来，你可又睡不着了。”冷羿多谢一声，便开门而出。

　　　　容天观为他们所安排所宿之地离杂役院并不甚远，冷羿行不多时，便来到杂役院外。只见院门虚掩，灵谷房中却还透出光亮。

　　　　冷羿轻推入院后，径直走到灵谷门前，轻轻地敲了敲房门，房中无人回应。冷羿不由心中奇怪，加重力量，再次敲响房门。房内依旧无人回应，冷羿疑惑不解，这谷老道在弄什么玄虚，要王大将他叫来，却又不在房内，难不成在捉弄于他？想到这里，冷羿心中微怒，转身便欲离开。

　　　　突然，冷羿脑中一闪，谷老道虽平日里玩世不恭，但绝非不知轻重之人，明日自己便要参加考核，照理来说，他绝不会于此时戏耍自己，莫不是出现什么不测？

　　　　冷羿猛地转身，伸手便向房门推去。只见房门应手而开，房内却是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散乱，桌上一灯如豆，屋内陈设，俱如平常，半点打斗痕迹也无，未如有冷羿所想之情景发生。

　　　　冷羿定睛一瞧，只见桌上油灯之下，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本书册，封面之上，一行小字“泰初心法”。

　　　　冷羿愕然，这才明白谷老道良苦用心，想必他也知明日考核必与“泰初心法”有关，是以偷偷将自己叫到屋中，让自己先睹此书，明日考核便可稳操胜算，又怕自己不接受，却连人都不在房内。

　　　　冷羿虽想通此中关节，感激灵谷，心内仍在犹豫。若说他参与第二场考核自以为被淘汰之时毫无遗憾，却也未必尽然，只是当时冷羿以为定然会被淘汰，方才那般安慰自己，可眼下已连过两关，只剩明日最后一场。自己看了这“泰初心法”，想必明日之试十拿九稳可以过关，到时拜入容天观，习得九霄云龙功，报仇血恨，这一切之始，便在这桌上薄薄一本书册之中。

　　　　冷羿伸出右手，抚摸着封面之上“泰初心法”四个小字，心中起伏不定，委实难决，契丹铁骑屠村情景，如走马灯般在他心头一一闪现，冷羿一咬牙，便欲掀开书页，尽阅此书。

　　　　忽然，只觉眼前一花，油灯光影一阵闪动，桌上光线不及之处，蓦然闪现冷修远的怒容，只听他沉声喝道：“逆子，全然忘了老夫教诲吗？”

　　　　冷羿一惊，向后猛退，却见一切如常，他又揉揉眼睛，还是只见光影依旧，却哪里有冷修远半点影子。

　　　　冷羿仔细看向油灯，却见一只飞蛾正漂浮在油面之上，方才正是它扑向灯火，扰乱光影，

　　　　冷羿本就心中有愧，竟误看成冷修斥责于他，虚惊一场。冷羿虽已知只是自己心头幻象，但却将本欲掀开书页的手收了回来。冷修远怒喝虽假，但教诲乃真。冷羿不由暗骂自己：“若是以这般卑劣手段成为容天观弟子，就算他日得报大仇，自己又与胡笃等人有何异同？冷羿呀冷羿，那日你本就坚辞不受，为何到了今日，竟会如此动摇？”

　　　　须知今时已不比当日，那日他还未参加考核，现在却已通过两场，眼看就可拜入容天观，患得患失之情，已动摇他的心志。若不是那只飞蛾扑火，让冷羿鬼使神差地将光影看成冷修远，今日冷羿定会一阅“泰初心法”。到时就算他能拜入容天观，其取巧之心已存，也只愿走捷径，绝无可能将武功修炼到高深处，这些道理，他现在自是不知。

　　　　冷羿坚定转身出了房门，站在院中。此刻虽时至初夏，但寒意仍重，山风一吹，冷羿不由激凌凌打了个哆嗦，身上虽冷，心头却是火热。

　　　　冷羿回头望了一眼仍亮着灯光的房间，心中暗道：“谷老道，我唯有辜负你一番好意了，不过，我定会凭自己努力，通过考核，成为容天观弟子，你便拭目以待吧。”想到这里，冷羿昂首迈出院门，径回客房去了。

　　　　院中一棵参天大树被风刮得枝叶乱颤，树叶摇摆之间，隐约可见一个黑衣人正斜立于树枝之上，一双眼睛直盯盯地看着越行越远的冷羿，眼见他已消失于视线之中，方才冷哼一声，纵身一跃，落地之后走到灵谷窗前，稍立片刻，便转身而行，不知去向。

　　　　次日一早，冷羿等众人早早起身漱洗完毕，用过早膳后，静静在房中等待。未过半晌，灵微便已来到，领着众人回到了广场之上。

　　　　今日广场却与昨日不同，只见台阶之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张古朴有致的矮桌，桌上置着一个鹤形香炉，鹤嘴里正袅袅散发青烟，风吹不散，笔直向上，直至丈余处方才消隐。台阶之下则按五五之数摆放着二十五张矮几，相隔约有丈余，几上纸笔墨砚，一应俱全，一张蒲团不偏不倚地放在几前。各大门派的观礼凉棚也由广场边缘移至矮几两侧，方便观看。

　　　　此时，各大门派已然就座，台阶之上那张矮桌前的蒲团却依然是空无一人，灵微扬声道：“各位请依次入座，静待开始。”冷羿等人闻言鱼贯而入，盘腿坐在蒲团之上，耳鼻观心，绝无喧哗，除了各大门派的凉棚之中偶有交头接耳之声，却是比昨日广场之上的吵闹之声有天壤之别。

　　　　突然，四周的容天观弟子齐声叫道：“宇宙洪荒，唯我容天！恭迎容天观主清妙上人！”众人抬起头来，一名老道正缓步走上台来。只见他头顶紫金冕，脚蹬踏云靴，身穿纯白道袍，手执一把拂尘，戴玄履黄，超凡脱俗，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正是容天观观主清妙上人。

　　　　本章完

第32章　章五（）　
清妙扫视一眼台下众人，只见众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中微觉满意，拂尘一摆，先向各大门派凉棚方向团团打了个稽首，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凉棚下众人慌忙站起，纷纷回礼。

　　　　但见左首处舜天泽跨步迈出凉棚，对清妙一揖到底，口中说道：“今日乃是容天观收徒盛典，我等前来见证容天观将天下美玉良材收至门下，又有何辛苦之说？反倒是可以偷师容天观如何选拔优秀弟子，说起来，还要感激清妙上人给我等这个机会，大家说是不是？”各大门派同声附和，赞誉之词响彻云霄。

　　　　冷羿偷眼看去，一旁的高勇口中正不知嘟囔着什么，想必又是在骂舜天泽恬不知耻之类的话，不禁哑然失笑。

　　　　台上清妙微笑颌首，手拈长须，抬手示意，各大门派回归原位，广场之上便即安静下来，方才说道：“诸位客气了，我容天观三年择徒，只是为了容天一脉传承，容天在立，则武林无忧。自唐末以来，虽征伐连连，但武林之中，却甚是平稳，绝无腥风血雨，争斗不休的局面出现，我容天观虽不敢自居全功，但也是尽了绵薄之力。”舜天泽在台下大叫道：“上人这说得是哪里话，若是没有容天观，恐怕这武林中早就闹翻了天。”

　　　　清妙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容天观之所以能够忝为天下第一门派，靠的那是这些天资聪颖的弟子，是以三年一度的青云试对容天观更显重要。今日在座二十五人，均是通过昨日两场考核之人，姑且不论尔等对道法、武功有何了解，单论品性，尔等已可算上上之选。”

　　　　说到这里，清妙面色一转，语气转厉：“若是尔等认为这便可拜入容天观，成为容天观弟子，却是想错了。品性固然重要，但假使没有学习道法、武功的资质，任你品性再好，终是无用。今日之试，便是考验天资，若是尔等都是天资平庸之辈，容天观便全部拒之门外，贫道宁愿此次青云试以不收一人而终，但若尔等俱是天资过人之辈，容天观也会全部收至门下，贫道必会焚香感谢三清道祖，为我容天观送来如此可造之材，尔等可知否？”

　　　　台下众人齐声高答：“知！”冷羿倒是没想到此次容天观择徒，居然不限制名额，但凡通过考核者，皆可拜入容天观，如此一来，这在场众人便不存竞争之心，更可静心通过考核，清妙上人为此次青云试显是煞费苦心。

　　　　清妙面露严色，肃然道：“容天观武学出自道法，而道法讲究的是一个‘悟’字，招式可练，真元可修，然悟道之得，却是最难。今日考核内容便是这个‘悟’字。贫道会拣一段道法念于尔等听晓，尔等须在三柱香时间内将贫道所言道法复默出来，再将自己对道之领悟绘于纸上，最后由贫道及各大门派掌门一判高下。”说罢一扫台下众人，扬声道：“准备开始！”

　　　　众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整个广场之上鸦雀无声，清妙朗声诵道：“天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之后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冷羿在容天观做杂役之时，虽时常经过广场之上便可听闻传道，但一来道法之论，他从未得授，听起来不免有如坠云雾之感；二来他也知容天观规矩极大，若是被人看到他偷学道法、武功，恐怕会被逐出观外，是以从不曾认真听过。如今日这般近距离聆听清妙授道，却是第一遭。他心中明白，清妙所诵道法必与“泰初心法”有莫大关系，甚至极有可能便是心法本身，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岂容错过。

　　　　冷羿在心中默默将清妙所诵之言一一记在脑中，只是清妙虽一字一句，缓缓道出，语速并不甚快，但只凭记忆，却也无法完全记住。

　　　　冷羿记性已算极好，但仍只将清妙所说记下十之六七而已。其余众人有的紧闭双眼，凝神记忆；有的直视清妙，细细领悟；有的呆望纸张，仿似要将所听之语直接写于之上；有的一脸惶然，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滴于几上。

　　　　清妙足足用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将道法诵完，略略扫眼看了看台下众人神色，沉声说道：“开始！”身旁弟子将插着三根细香的香台端至台上矮桌，其中一根已被点燃，袅袅香烟而起，宣布这最后一场考核已然开始。

　　　　冷羿微一思索，知道这短短时间内，要想将清妙所述道法完全复默出来，一字不差，若非记性超群之人绝无可能做到。眼下自己只记下一半有余，唯有尽力将其复默，不擅改一字也不胡添一字。至于领悟之道，他在细听清妙授道之时心中便已有领悟，然最后结果如何，就只能凭容天观定夺。

　　　　想到这里，冷羿铺纸磨砚，便开始奋笔疾书。当第二柱香未燃尽时，他已将所记内容悉数默与纸上。写完之后，冷羿抬眼看向四周，只见周围众人或冥思苦想，或落笔不休，或双眼望天，或呆视白纸，只有一人正洋然四顾，几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摞写满小楷的纸张，所复默之内容显比冷羿为多。

　　　　那人看到冷羿正望向他，也瞧见冷羿复默的纸张，傲然一笑，便将目光投向它处。冷羿倒也不以为意，世间藏龙卧虎之辈数不胜数，清妙也已言明，此次容天观择徒不限名额，只需自己所交之考核能入清妙法眼，倒不必考虑别人如何。

　　　　冷羿接着铺开另一张纸，犹豫半晌，却迟迟没有动笔，倒不是他不知该如何绘出领悟，只是若按自己所想，能不能过得了此次考核，他心中仍是没底。思来想去，眼看第三柱香已近燃尽，冷羿一咬牙，提笔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三柱香燃尽之时，一旁的容天观弟子高声叫道：“时间到！”众人纷纷放下手中毫笔，自有容天观弟子将众人所写收在一起，呈于清妙。清妙将手中拂尘置放桌上，轻拈长须，一张张开始细看起来。台下诸人心中忐忑，目不转睛地看着清妙神情。

　　　　只见清妙神色不波，手中却是翻得极快，还未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已然阅之已毕。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台下诸人充满期待的眼神，满意地笑道：“此次容天观倒是得三清道祖庇佑，尔等之中天资卓越之辈竟达七名之多，实乃容天观之幸。”

　　　　凉棚之下的舜天泽跨步走出，大声说道：“恭贺容天观得添良材，恭贺清妙上人再收美玉。”一旁的各大门派齐齐起身道贺，一时之间，广场之上，恭贺之声此起彼伏，直惊得天空灵鹤四散，略略煞了一丝风景。

　　　　清妙含笑，双手合十稽首，道：“贫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