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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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太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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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后站着一名淡蓝倩影,亭亭玉立,面容娇美却面罩寒霜,正是陈默念念难忘的“琪姑姑”。

    朱翊钧坐在慈圣皇太后面前的杌子上,想起那日告诉思琪有个小火者暗恋她时她脸上从所未见的那抹一闪而逝的绯红,以及跺脚咬牙的嗔态,不禁会心一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目光专注的盯着母后手里的念珠,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无趣,将视线收了回来。

    “听琪儿说,苏松发大水,饿殍遍野,死伤无数南无观世音菩萨今日朝会,辅臣们可有良策?”

    “这几年天气反常,灾祸一宗跟着一宗”朱翊钧听皇太后问到了这事儿,顿时正色起来,起身亲自将皇太后从蒲团上搀扶起来,扶坐到床上,又亲自取个大黄迎枕给她靠在背后,一边也没忘了说话:“幸而张太师这些年改革颇见成效,库有余粮,倒不至于捉襟见肘,朕已吩咐下边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还下旨免去了苏松地区今年的赋税。”

    “皇儿慈悲,黎庶幸甚!”皇太后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美丽的面庞上隐有圣洁的光芒。念罢她皱起娥眉,说道:“下头人蝇营狗苟,良莠不齐,赈济灾民是皇儿的善心,得找个靠得住的统筹,莫让他们唬弄了才好。”

    “本来朕属意翰林院掌院沈归德(沈鲤)先生,不过后来申先生(申时行)举荐了江西道御史李值,这人方正不阿,朕素有耳闻,便同意了内书堂那边新招了些学生,一时间也离不开沈先生。”

    “申先生举荐的人自然是错不了的,”皇太后点了点头,“至于沈先生,从前教过你学问,如今已经是吏部左侍郎了,你还让他去教那些小宦官们,可有点大材小用了。”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沈先生太过刚正了,当年太师在时,明明深得太师信任,太师病重,文武上下齐去探望,不过人之常情而已,偏沈先生就不去探望。这还不算,便是朕这个皇帝,他也顶过好几次他跟申先生有些不对付,连带着王国光也看他不顺眼,朕也是没办法,这才让他去内书堂教书的。现在王国光去职归乡,再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朕给他找个合适的位置。”

    “嗯!”皇太后点了点头,一边示意思琪去给朱翊钧端碗参汤,一边说道:“说起内书堂了,前几日哀家与慈宁宫陈姐姐(仁圣皇太后,朱翊钧嫡母)闲聊,说起那些宫女们,也想读书认字儿,哀家琢磨着,是不是给她们在内书堂那边也辟一块地方,捡着聪明好学的宫女去,四书五经自然是不必学的,认认字,学学女戒什么的,日后教化其她宫女,也是一桩善事,不知皇儿意下如何?”

    女子无才便是德,朱翊钧对皇太后的这个提议不以为然,不过却不好直接拒绝,点头说道:“母后此意大善,不过,你也知道外廷那些御史言官们,此举毕竟从所未有,他们免不得要刮噪,朕得先跟张先生(张思维)申先生他们商议一下才好做决定。”

    “皇儿说的是,倒是哀家想的过于简单了,你跟那些辅臣们商量一下,行的通就行,实在行不通也不用勉强。”

    “是!”朱翊钧点头,看看窗外,见日已西沉,起身告退:“时间不早了,儿臣还想去慈宁宫请安听说母后今日礼佛直到深夜,思琪,好生伺候着,不要让皇太后累着。”

    皇太后摆摆春葱般的玉手:“哀家知道了,皇帝不是要去慈宁宫吗,快点去吧!”

    朱翊钧出了门,皇太后歪在床上对思琪说道:“哀家有些乏,想要休息会儿,你也下去吧。”

    思琪答应着,拉过一床薄被给皇太后盖到身上,这才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

    出了殿门,一个身穿绿裙的小姑娘迎了上来,拉住思琪的胳膊,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小声说道:“姐姐让咱打听的事儿咱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小火者叫陈默,高忠府上的,是陈矩的干儿子,新近刚被送去内书堂读书。听说一去就出了个大风头,将沈鲤让他背的书老大一段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又聪明又好学,好几个翰林院的夫子都对他赞誉有加呢,倒是那沈鲤,好像对他有看法,每天留给他的作业都比别的学生要多好多”

    小姑娘叫春桃,喋喋不休的把打听来的一股脑都告诉了思琪,她说话又急又快,声音清脆悦耳,比黄鹂鸟儿的叫声还要悦耳:“咱还听说陈默长的特别好看,浓眉大眼,眉间点着花钿,说话也跟别的公公不一样,清脆洪亮对了,坤宁宫的刘姐姐见过陈默一次,你俩关系好,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春桃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俏脸绯红,一副兴奋的样子,思琪见了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才算重新板起了脸:“问她做啥?陈默是吧?他是什么人跟咱有什么关系?倒是你,说你多少次了,后宫重地,要注意举止,瞧你跑的,让掌事姑姑看到少不得又是一顿板子”

    “有姐姐你在,咱才不怕呢!”春桃歪着脑袋冲思琪嘿嘿直笑,惫懒的样子,思琪也拿她没有办法。

    “行了,以后不许再提那个什么陈默了张公公让人送来了些橙子,你给慈宁宫和坤宁宫都送点,就说皇太后让你送的,去吧。”

    春桃点头答应,目送思琪远去,忍不住嘟起嘴小声嘀咕:“要不可叫人家打听陈默,现在咱打听出来了,又说跟你没关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她不懂思琪的心思,其实回到房间的思琪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一听万历说有人暗恋就生那么大的气,现在想想,倒有些小题大做了。陈默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何必呢。

    思琪摇头一笑,决定将陈默丢在脑后。只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本线装中庸以后,却想起了方才偷听到皇太后与万历关于宫女进内书堂读书的话,再没了读书的心思,望着窗棂上贴着的漂亮窗花发起了呆。

    。。。

第十一章 再相遇君臣话古() 
朱翊钧从张鲸嘴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廷推当中获得多票赞同,自己也同意的新任吏部尚书梁梦龙是走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徐爵的关系。那徐爵与乾清宫管事牌子张大受当年本都是待罪之身,冯保欺负自己年幼,不但将这二人救出,还委以重任。这么多年过去,二人靠着冯保的关系,贪渎卖官,犯下了无数罪行,而自己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没有任何办法。他又想起适才跟张四维与申时行商议让宫女进内书房读书,被两位内阁辅臣当面拒绝的事情,一句话突然在他脑海响起:“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陈默的面容随即浮现在他眼前。他皱眉攒目,拳头握紧,牙齿咯嘣嘣直响,好一会子,才算冷静了下来。张鲸一直在旁边伺候,亲眼目睹了朱翊钧面色的种种变化,心中暗喜,忍了数忍,终于端了杯参茶上前:“万岁爷息怒,犯不着跟徐爵那样的人动气都怪老奴才一时口快,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边说着,他一边不轻不重的扇自己嘴巴,表现出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演技比起陈默来也不逞多让。“行啦,没你的事,挠痒痒似的,逗朕开心还是怎么?”朱翊钧翻了张鲸一眼,随即正色:“好了,你的忠心朕自然知晓,你跟张诚都是打小就伺候朕的奴才,朕的左膀右臂,日后朕还得靠着你们呢。”张鲸从未听朱翊钧说过如此暖心之言,如同三伏天兜头浇了一瓢冷水,浑身上下从脑瓜顶一直舒服到脚后跟儿,飘飘然,恍然间不知北在何处,脑子不知怎么一热,噗通就跪到了地上:“万岁爷如此信重,真叫老奴无地自容有句话一直如鲠在喉,说出来就怕万岁爷怪罪”“说吧,无论什么话,朕赦你无罪!”“万岁爷已然亲政,冯公仍操政柄,当尽早除之!”此刻张鲸已然有些后悔,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罢心有余悸,以头杵地,不敢抬头,一颗心如擂鼓一般。一阵难捱的静默,朱翊钧目不转睛的望着张鲸的脑瓜顶,仿佛想要看到他内心深处似的,神色变幻,良久才轻轻一叹:“大伴伺候朕多年,又得两宫信宠,这话朕就当你没说,日后不要再提起了看了半天折子,朕有些乏,你陪朕出去走走吧!”朱翊钧近日来愈发喜欢独行,主仆二人照旧安步当车,不知不觉,竟然又出了东华门,上了护城河东岸的大堤——出城的时候夕阳欲坠,晚霞漫天,张鲸冲守城的统领努努嘴,自有一帮人马暗暗坠在朱翊钧后边保护。心事重重,朱翊钧漫步河堤,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行至河堤中段的凉亭时,发现亭中站着一人,借着暮色打量,竟然又是陈默。张鲸也发现了陈默,这次不用朱翊钧吩咐,自己就躲到了后边没有进亭,同时冲后边跟着的守卫摆手,示意他们躲起来。朱翊钧十分满意张鲸的表现,拾阶入亭,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好哇,臭小子,不好好当差,又跑出来偷懒!”“呀--又是你,你想吓死咱啊?”陈默其实早就发现了朱翊钧,却顺着对方,故意做出一副被吓了一跳的表情。朱翊钧果然十分开心,学着陈默的样子,双脚冲外,坐在凉亭边的矮墙上,一边晃脚丫子,一边顺着陈默的视线往河对岸望:“就这么大胆子啊怎么,又来看你的琪姑姑?”“小爵爷就别取笑咱了成不?”既然朱翊钧说他是皇太后的侄子李铭成,陈默自然更加不会主动点破。事实上,能够跟万历拥有这种十分特殊的关系,绝对是能够让后宫宦官都羡慕嫉妒恨的事情。“好好好,不取笑你,”朱翊钧笑着点头,突然道:“对了,咱听说你最近去了内书堂读书,还出了好大的风头,行啊臭小子,咱还真的小看你了呢说说,除了大学,还看过什么书?”万历居然打听过自己,不禁让陈默有点喜出望外。这可是表现的好时候,他想了想,斟酌着回道:“几年前咱就到府里司房当差了,义父一直对咱不错,除了教咱认字儿,他的书也任咱随便看,可惜咱脑子笨,这么多年,从三字经看起,不过看过些诸如百家姓千字文孝经忠鉴录大学衍义,以及孟子诗经之类的书。”孝经和忠鉴录是最近他看的,属于内书堂必修的功课,至于其它那些,也是内书堂要学习的,不过,后世的时候他就看过好多次,现在回忆,竟然可以一个字不拉的背诵出来。这还不算,就是新近看的那些书,居然也能一目十行,记忆十分深刻。这也是穿越以后,他所发现的第二个惊喜。“是吗?可别吹牛,咱得考考你。”史载朱翊钧五岁开始读书,聪明用功,经过这么多年的浸淫,虽比不得朝堂上那些硕儒,学识却也绝对能算的上渊博,闻言开始捡着陈默所说的那些书提问。反正四下无人,陈默着意表现,有问必答,一点也不打磕巴。朱翊钧愈加满意,想了想问道:“既然你说看过贞观政要,那你说说,魏征是个什么人?”这个问题,若是换做一个不知历史的人来回答,无非“直言忠谏,兼贤广纳,知人善任”等等溢美之词,或许再加上唐太宗胸怀宽广,虚怀纳谏,君臣二人,千古佳话之类。偏偏陈默就是学历史的,偏偏历史上就记载过万历皇帝关于魏征的评价,现在听朱翊钧问到这个问题,顿时心花怒放,强自压抑着,迟疑片刻,缓缓说道:“按着书中记载以及后世对魏征的评价,此人好像算得上千古名臣的表率,不过,咱不稀罕他。”“哦?”朱翊钧评价魏征还得过几年,此刻一听,双目顿时一亮:“说来听听。”“你想啊,魏征那厮,先事李密,后事建成,又事太宗,忘君事仇,种种行径,不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么?还有,这事儿好歹还能说他个‘良禽择木而栖’,情有可原,可他后来跟了太宗之后,每次谏言,竟然还要留下副本,最后临死前把副本交给了修史的褚遂良,这又是什么行径?这就是求名卖直,沽名钓誉嘛,真要忠心耿耿的话,绝对办不出这样的事来”“说的好,”朱翊钧想不到能够从一个小火者口中听到如此别出心裁的评论,忍不住打断陈默拍起了巴掌:“说到咱心坎儿上了,咱也读史,每每读到后人夸赞魏征时就纳闷,如此小人,怎么就能流芳千古呢?”“说到这儿啊,咱倒隐约有些想头。”“是吗?”朱翊钧愈发感兴趣了,根本就没注意到,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

第十二章 闻高见难舍难分() 
“嗯,”陈默点了点头,也不管天黑朱翊钧根本就看不见,说道:“你想啊,修史的都是什么人?都是那些当官儿的士大夫对吧?就算他们再公正,总也有些私心。他们自然希望遇到的皇帝都是明君,然后自己才能做一个名臣。咱琢磨着,就算秦桧儿严嵩那样的人,从骨子里也是不愿意遗臭万年的。所以,有了这个念头,自然会把魏征跟唐太宗之间的关系大吹特吹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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