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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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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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杀我爹的人真的是他吗?”吕珍终于开了口。

    “绝对不会有错,当时我在场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刘驽就是为了争夺龙组头领的宝座,才对吕义大哥痛下杀手。那场面你是没见,简直是惨不忍睹啊!此人下手太狠,你爹当场就气绝身亡”王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长叹了一口气,面露痛苦之色,“不瞒侄女儿说,你爹对叔叔我曾有大恩。他为人豪爽,在我落难时对我多有周济。若不是叔叔武功不济,家里又有老有小,必须忍辱负重,当时就豁出去给你爹报仇了!”

    吕珍没有说话,她紧咬着嘴唇,将一块绣花手帕紧紧地缠在葱葱手指上,纤细的指头因血脉不畅而显得苍白。

    轿厢外是磅礴的大雨声,王具一脸痛惜地看着面前这个身形瘦弱的少女,好似看着一朵在乱流中飘摇不定的浮萍,眼神中难掩笑意。

    他不失时机地安慰起了吕珍,“侄女儿啊,你也莫要伤心,想报仇的话总是有办法的。”说话的同时,他殷殷切切地望着眼前的少女,眼神温柔而慈祥。

    “王叔叔这样说,想必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吕珍终于开了口,她不再有心事继续核实这位父亲生前同僚所言的真假,转而问起具体的打算来。

    “不错,你说的很对,眼下我确实有个主意。”王具像是一个渔夫,在等到自己的猎物后,他悲伤的脸上悄悄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了去,唯剩一腔愤懑。

    在他看来,假装的悲伤不过是饵的一种,在鱼上钩之后便不再有继续留着的价值。可为了让这条鱼更加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他还需要将这饵保持一段时间,正所谓“攻心为上”。

    他继续说道:“侄女儿,你可知道,你交往的那个乞丐绝非寻常,他的武功不比刘驽差,只要你肯劝他动手,再加上有我们这些叔叔辈的人在旁给他加持,那杀了刘驽报仇绝不成问题!”

    “你说的是丁铁吗?”吕珍定定地望着他,表情虽略显意外,却看不出惊讶的样子,“王叔,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武功高强的,他这个人很可怜,看上去不像是个厉害的人!”

    王具哈哈一笑,双手啪地一声拍在自己膝盖上,“傻丫头,这你就不懂了。那是因为他在你面前藏得太深了,使你难见庐山真面目啊!不瞒侄女儿你说,其实叔叔我在夔王殿下面前也算是个红人,殿下曾经跟我说起过,那个丁铁可是身怀绝技,曾经在雍州城外和刘驽大斗过一场呢,并且略占上风!”

    “王叔叔,你现在不是大理寺的人吗,甚么时候又成了夔王的手下?”吕珍大惑不解。

    王具摸了摸脑袋,继而在车厢中向华清池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道:“侄女儿,这你就不懂了,你王叔叔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哪。一朝入隐庄,终生都是夔王座下门徒!我虽然如今身在衙门,可是心儿从未离开过隐卫龙组,也从未离开过夔王老人家的身边!”

    “哦,我有些明白了。可……可是丁铁,他……他从未在我面前说起过他会武功,让他帮我报仇,恐怕不可能吧。”吕珍有些结结巴巴,并未深究这位叔叔所谓的“至情至性”。

    王具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他向坐在对面的少女凑近身子,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道:“俗话说,父母恩,比天大。难道你连杀父之仇都不想报了吗!?”吓得吕珍身子一颤。

    他冷哼一声,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少女,“没有想到吕义大哥英雄豪杰一世,却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的女儿!算了,今天的话算是叔叔我白说了,枉我为了吕大哥的仇空费了这番心思!”

    “不,不,王叔叔,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吕珍连连摆手,神情中透着惊慌,“父亲的仇一定要报,但是……但是……”

    她只不过是个刚懂世事的弱女子,何曾被别人扣过这么大的罪名,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该说甚是好。

    “找丁铁,让他帮你报仇!”王具轻轻拍了拍少女颤抖的肩膀,鼓励道:“若是叔叔我没有猜错,那小子该是看上你了!”

    “叔叔!”吕珍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位中年叔叔,双腮略红。她实在没有想到此人会毫无顾忌地当着自己的面,戳破自己那层羞涩的窗户纸。她恨不得此刻就从马车上跳下去,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她并未苛责这位叔叔,而是停止了说话,轿厢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终究只是个少女,无法战胜自己内心的羞耻。

    王具见她迟迟不说话,以为是她已经被自己说动,心中略感得意,问道:“怎样,想通了吗?侄女儿。”

    这一次,吕珍羞耻过后竟显得意外地平静,她点了点头,许久之后方才说道:“王叔叔,我能单独和丁铁见上一面吧?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此番急急地催我出门,应该就是送我来和他见面的吧?”

    王具一愣,继而笑道:“这你都猜到了,果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当然可以,我一个当叔叔的人,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小两口呢。”

    经他如此一说,吕珍的脸愈发红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领子里。

    “嘿嘿!”王具心中暗笑,他似乎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年轻的自己。

    那时他仗着一身俊功夫刚进入大内隐卫,整日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凡是在街边遇上个钟意的姑娘,肯定会专挑些轻薄话儿去逗,恨不得将其逗得羞死。

    而那些姑娘见他一身绣鱼服装束,不仅不生他的气,往往还肯听从于他。同样的招数他屡试不爽,常常抱得美人归,便连他现在的浑家,也是他那时候赚下的。只可惜他年轻时时常流连烟花巷,惹下一身病根,至今膝下无子,也算是他此生不多的缺憾之一了。

    “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快活啊,可惜天下大乱,一切都远去不复返了。”他暗叹道,舔了舔自己干瘪的嘴唇,死死盯着对面的少女,想道:“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那老婆子不能生养。此女长得玲珑可爱,我又膝下无子,需续香火。待此番事情过后,该当寻个机会将她娶了作一房妾才是。”

    吕珍有着作为少女的敏感,很快觉察出轿厢中微妙的气氛。她抬起头,避开王具意味深长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向四处张望。雨水不时扑打开帘子,将轿厢壁打得透湿。吊在轿厢顶上的是一盏昏黄的灯笼,随着马车的颠簸不停地摇晃。

    灯光将佩戴在王具胸口的一块竹牌映得格外地清楚,竹牌上书“道德”二字。

第五百九十一节 四十七巷() 
    “王叔叔,你的这块牌子哪里来的?”为了打破车厢内尴尬的气氛,吕珍开了口。

    “侄女儿你眼光可真灵,这可是别人帮忙叔叔求来的,有圣人亲自开过光呢,很灵的。”王具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了胸前的竹牌,宛若捧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般珍重。

    “那这上面的‘道德’二字又作何解?”吕珍继续问道。

    “道法自然,莫有不从;凡心所向,德之所趋!”王具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如此流利地出口成章,对他这样一个大老粗武人来说并不容易,这无疑让吕珍有些吃惊。

    她难掩好奇之心,“这话听上去好似很有道理的样子,只可惜小女子才疏学浅,听不大懂。”

    王具脸色颇为兴奋,眸子中闪出光来,解释道:“这句话可是那位颁发竹牌的圣人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那圣人说,长安城在关中大地屹立数百年。天地轮回,斗转星移,这长安城的命数早已该尽,将有血光之灾,届时必将全城喋血,万民丧命,只有坚信道德真言的人方可继续存活下去!”

    “哦,有这等事儿?”吕珍将信将疑。

    “你莫不信!”王具急道,表情略显狰狞,似是在捍卫一件异常神圣之事。

    吕珍见他如此认真,不禁打了个寒颤,未敢再言,静谧的气氛又一次开始在车厢里蔓延。

    刘驽在雨夜的死人街上转了许久,他始终难以忘记那些隼组隐卫脖子系挂的刻有“道德”二字的竹牌,并由此联想到许多事情。可他在街头逛了许久,始终未等到想找的人。

    雨水淅淅沥沥,朦胧夜色下的街道上,静寂中透着贪婪、危机和不测。

    他最终来到一家勾栏的门前。即便是在这样一条肮脏、死亡和饥饿并存的街道上,也不能阻止买卖皮肉的营生存在。人这样一种动物只要能活下去,便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本能。压抑得越久,便越会变本加厉。

    漂亮些的女子自然有可能会被某些富人大贾收回家中作妾,而剩下的那些不那么漂亮的女子同样需要有活下去的机会,而这些勾栏便成了她们活下去的最好选择之一。

    勾栏门外,老妈子们肆无忌惮的揽客的笑声此起彼伏。她们打着花伞、提着灯笼,穿着色彩艳丽的霓裳和绣花鞋,站在泥泞的街道上拼命寻找可能的猎物,劲头颇足。

    乱世中的人若想活下去,必须竭尽全力。

    刘驽听着这些老妈子揽客的吆喝声,不禁皱起了眉头,很明显,这里的吆喝声与长安城内其他地方的街道大有不同。

    当人们面临生存的压力、不得不揭开伪善的面具时,丑陋的嘴脸便展露无遗。买卖人口、杀人在这里都算不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正常的交易中的一种而已。

    任何一件事情,不管是杀人、卖人还是骗人,在这里都谈不上丧尽天良。只要价钱合适,便有人愿意上门为你做事。价钱越高,事情办得越漂亮。钱付得够了,那事情便能办得圆满,滴水不漏,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

    刘驽踏着雨水在街面上行走,只见一个身着绿衫的老妈子瞅准了一个正匆匆而行的青壮男子,冲上前一把拉住了此人的衣袖,喊道:“官人哪,不需要银子,只要你肯帮我们做件事,你就可以在我们的楼里选择和喜欢的姑娘过一晚上。”

    那男子衣裳褴褛,显是个逃难的游民。可是他两颊饱满,并无一般难民的饥色,看上去在这乱世中活得还算不错。

    男子嘴中衔着一根断草,脸上痞气尽露,将老妈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哦!?”

    在刘驽看来,此男子之所以能够活得逍遥,与其那副好身板不无关系。在这乱世中,力气便是道理。所谓的欺负弱小,豪取抢夺在这世上不再是人们诟病的弱点,反而可能是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的最可能的理由。

    老妈子一听有戏,忙道:“这么说官人你愿意了?”

    男子眉头一皱,显是对老妈子揪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感到十分不耐烦,吼道:“你放开,需做甚么事说给大爷我听听?你们的姑娘漂亮不?”

    男子用毫无关联的两个问题,道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两个问题。有姑娘可以耍当然是好事,但是也必须看自己得需要付出多大的价码才行。

    作为在这乱世中活得还算滋润的人,他深深地明白在这世上向来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想得到任何东西,都必须相应的代价,毫无例外。

    老妈子似乎对他这种人早已习惯,并未表现出任何的畏惧,她揪住此人衣袖的手不仅没有松,反而抓得更紧了些,笑着答道:“哎呀,官人你担心甚么呢,杀个人而已,你这个身板肯定可以做得到。”

    “甚么人?”男子起了兴趣。

    “城东,四十七号巷,第三座宅子!”老妈子答道,一脸的神秘。

    刘驽听见此言后身子不由地一震,却没有贸然接近,依然站在远处静听。

    只见那男子听老婆子的话后一脸的将信将疑,伸手不客气地将老婆子的手从自己皱巴巴的袖子上拂开,“说的仔细些,是甚么人?”

    “那个雇人的老板说了,他要那个宅子里当家人的头,只要你干成了这档子事儿,那么他必有重谢,咱们这楼里的姑娘随你挑,想要几个陪你都成!”老妈子循循善诱道。

    “宅子,当家人?那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吧。那种人身边怎可能不带着几个保镖,你让我怎么接近他啊!?”男子皱了皱眉头,似是失去了兴趣,扭头便想要走。

    “哎,官人你别走啊,你想想办法就能做成了啊!”老妈急了。

    “滚!老子还没有活够呢,不想被人抓住剁成了肉泥!”男子也急了,脚下步伐加快,一副想要逃跑的模样。

    “哎,哎,客官您留步哇。杀个人而已,没那么难,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个个水灵又漂亮啊!”老妈子犹然不肯放弃,望着男子逃去的背影一脸的不舍,可惧于男子年轻力盛,又不敢上前强行留人。

    刘驽见那男子走得远了,施施然向老妈子走近,笑道:“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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