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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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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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惠追到刺史府外,一把拉住刘驽的手,详细询问,这才知道刘驽乃是担心中毒的爹爹刘崇,因此通报完要紧事儿后,便急着要赶去与韩不寿见面,一起去江南眉镇。张惠知道刘驽最气别人欺他是小孩子,因此也不拿外面情势危急之事来吓他,而是就事论事,道:“现在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去也不方便。况且你的韩哥哥不是说了,他办完事情就来接你,万一你二人就此在路上错过了彼此,寻不见对方可怎办?”

    刘驽一听有理,便依了张惠,住进了刺史府。第二日天色刚亮,他便见大批人马陆续拔队从南门出城,军容器械蔚然壮观,而后又有大批服色不同的他州人马从东门倾涌而入。只是这边人进,那边人出,城内人马未增也未减,始终还是那个数目。

    而张惠于五更前早已梳洗完毕,眼下立于大厅之中等人来报。大厅中间的胡床上,坐着紧张不安的父亲张蕤。一直等到中午时分,有探马来报,大部分的小股贼军已经退去,只不过奇怪的是有极少量的贼军不识相,反而靠得离城墙更近了。

    张惠听言笑道:“看来咱们的计策起作用了。爹爹,你去喊来孙添寿,命他派人来,将我之前让做下的三百多面各州旗帜,都插上城墙。”张蕤一切依爱女之计行事。

    原来张惠早已料得那些城外的小股贼军乃是敌人的探子,因此将计就计。她将城内一万人马分为五支,且每个兵士身上额外带有一套他州服色的兵衣。又命每支人马从南门陆续而出,专行偏僻小路,让敌人无法发觉。待行至偏僻无人处,军士们换上预先准备好的他州服饰,再大迈迈地开上大路,从东门回城。

    在敌军探子看来,这番景象看上去乃是一队又一队的他州人马前来支援宋州,从早晨到现在,恐怕已有数万人马进了宋州城。因此有些探子赶紧回去禀报,其他人留下来作就近作进一步侦查。却不料此时宋州城头上,数百面各种样式的旗帜竖起,从字号上看,均是各州有名的将军。众探子见状大惊,纷纷遣人回报。

    张惠从城墙头往远处眺望,叹道:“我的这个计策,只能起得一时作用,顶多拖得三五日。待得贼军探明各州要道并无人马通过,便会识破。若要真正赶走敌军,还需打一场硬战。”张蕤道:“贼军势众,我宋州府兵马又少,可怎生是好?好女儿,你有什么好计策快快说来,爹都听你的。”

    张惠道:“贼兵虽众,但是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们这番调兵遣将,贼兵必然知晓我们已经得知了他们的计划,而他们已经失却了先机,兵势上必然大颓,此其一也。贼兵此来,本为奇袭,所带辎重粮草必然不多。我等守在城内,以逸待劳,只要拖上几日,彼方必会士气低落,此其二也。待得彼方欲退不退,犹豫不决之时,我军倾城而出,必能克敌制胜,此其三也。”

    张蕤大喜,道:“好,就依你这三条行事。”张惠道:“爹爹切莫高兴得太早,有一事儿需办成,方能保证克敌制胜。”张蕤问道:“何事?”张惠道:“女儿已经打听清楚,这次主攻我们宋州城的人马并非属于王仙芝,而是黄巢的人马,其中带兵的将军名叫尚让。”张蕤道:“王仙芝与黄巢有何不同,一般匪人而已。”

    张惠道:“爹爹错了,这两人手下的兵马大有不同。王仙芝手下的兵马人人彪悍,却纪律散漫,残酷嗜杀。黄巢手下的兵马虽然精壮,却极守规矩。倘若女儿昨日遇见的不是黄巢的兵马,而是王仙芝那帮匪徒,恐怕早已死在刀下了。这黄巢手下的人马不但听话,而且他擅于笼络人心,收了一大批有才之士,连王道之这位武林宗师也听从他的调遣。女儿听说,这次黄巢遣来攻打咱们宋州城的尚让,也是一位极富谋略之人,此人特别擅长筑丘攻城!”

    张蕤急道:“那可怎生是好!?”张惠从袖中拿出一轴卷纸,在案头铺展开来,道:“爹爹请看!”

    张蕤一看,图中线条密密麻麻,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形,且标有繁多的不知名目的数字,大感疑惑。张惠道:“爹爹,这图中所画的乃是女儿设计的一种抛石机,女儿且叫它‘怒天砲’,可对付尚让筑丘攻城之法。”

    张蕤喜道:“如此甚好,爹爹这就派人造它个百来辆‘怒天砲’,轰死这帮乱臣贼子。”张惠笑道:“爹爹,您且看着图中大砲的尺寸,咱们城中的木材不多,能在这两日内赶出一辆来就不错啦。这还不是最大的难处,最难的地方在这里。”说着往图上一指。

    张蕤一看,女儿所指的乃是图中‘怒天砲’中间的一处空隙,置拉绳等物,依图上尺寸来看,此处空间异常窄小。张惠道:“女儿愁的是操纵这‘怒天砲’之人,成年男子固然钻不进这狭小的空间,去控制这些拉绳,只能寻一名胆大心细的孩童或侏儒来。”

    张蕤脑中灵光一现,道:“你昨日带回来的那名叫刘驽的小家伙怎么样,可否让他试试?”张惠道:“女儿也想过他,只是他一直嚷嚷着要走,不肯留下。况且他虽比寻常孩童胆子要大,但这打战究非常事,到时候血肉横飞,生灵涂炭,连一般的大人看了都怕,不知他一个小小孩童可否经受得住惊吓,更别说去操纵这‘怒天砲’了。”

第十四节 宋州之战() 
张蕤叹了一口气,不语。张惠道:“若是没有更好的人选,那也只能如此,就看他答不答应了。”张蕤点点头。

    宋州城内的气氛日渐紧张,到了第三日,王仙芝与黄巢大军即将攻城的消息在城内已传得沸沸扬扬。官军挨家挨户搜集木料石料,但凡有用之材尽皆上缴,不管是门板、桌板还是房梁柱子。城西更有大户人家刚建好的房子,被官军整座拆毁,木料石料悉数运走。

    同时又有官军在城内大举征召木匠、铁匠、泥瓦匠和石匠,有些不愿意去的,便戴上镣铐强行押走。刺史府的这些举动更加坐实了老百姓中的传言,有些见识的人便猜道:“果然要打战了,朝廷这是要守城呢。”

    到了第四日头上,城墙上官兵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马席卷而来,战马嘶叫,刀光闪闪,便赶紧去禀报刺史大人。张蕤大惊,急找女儿张惠商量。

    张惠道“爹爹莫急,这几日疑兵之计奏效,‘怒天砲’已经抢得时间建造完毕。我们只需闭门坚守,消磨敌军锐气。”张蕤道:“那贼军要是攻城怎么办?”张惠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张惠命宋州司兵孙添寿领两千人手守东门,命宋州別驾李完领两千人马守北门,命宋州司马南宫望领两千人马守西门,命录事参军谭万山领两千人马守南门,又命宋州长史孙步辉领一千骑兵随时策应各门。而她张惠亲披甲衣,自领一千弓弩手坐镇城中。镶银凤翅盔下,一双秀美的深眸甚是夺目。

    到了晚上亥时,城外呐喊声响成一片,有军士来报,贼军已经开始攻城,其中东门尤甚。张惠亲自率军登上城楼,看见火光照得城里城外亮如白昼。敌军如附骨之蚁,顺着云梯攀墙直上,与城墙上的守兵战成一片。而后,城下敌军拖来数十台砲车。顷刻间,城墙之上,石如雨发,砸得女墙轰轰作响。

    张惠正要探头查看城下敌情,只听一块巨石呼啸而来。幸得一名军士将她拉开,才与那巨石擦身而过。那巨石砸在城头上,只听轰地一声,着处墙面已碎裂半边。张惠命一千弓弩手火箭齐发,专往敌军砲车射去,烧毁砲车数台,这才稍缓敌军攻势。

    到了后半夜,宋州司马南宫望来报,贼军在西门外挖开地道,企图渗入城内。张惠命南宫望在城内沿着城墙方向同样挖开一条地道,又派人往地道内浇水,淹死来犯敌军数十人。

    战事就这么打了三日,城外伤亡者数千人,城内府兵伤亡也十分严重。张惠无法,只能强征城中壮丁入伍。

    刺史张蕤越来越坐不住,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这天中午;他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张惠回府,便上前急问道:“女儿,贼军怎么还没有退?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坚持不住啦。咱们的‘怒天大砲’什么时候上场?”

    张惠擦了擦脸上的烟灰汗泥,道:“父亲莫急,胜败只在这一两日。”她连一口水还没喝上,门外便有城上下来的军士来报:“南门告急,请小姐速往。”

    张惠急忙上马,赶往南门,只见南门城墙已塌开半边,大量贼军从破口处涌入。宋州长史孙步辉率领一千骑兵与贼军厮杀在一处,难分难解。张惠急命弓箭手攒射城墙破口处,杀得贼军稍却。她急令军士搬动砖石泥浆冲上缺口,后面跟着上百名拿着工具的泥瓦匠、石匠。贼军见状复又扑上,怎奈人马不济,被张惠数次击退,眼睁睁地看着城墙缺口被重新补好。

    张惠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贼军甚是凶猛,眼下除了別驾李完守卫的北门,皆是危险连连,诸位务必小心!”众将官纷纷允诺,长史孙步辉道:“李別驾出身将门世家,守城对他来说本非难事,小姐大可放心。”他的话音刚落,北门方向便开始有白烟弥漫,惨叫声连连。

    张惠率领长史孙步辉,率弩手骑兵急奔支援。接近北门时,正赶上大量败兵从城墙上退下。孙步辉连斩数人,这才止住败势,他率领人马重新攻上城墙。只见城下已筑起方方土丘,土丘上又立有箭楼。箭楼中箭如雨发,宋州別驾李完已被射死在城墙之上。

    张惠道:“怒天大砲该上场了,派人去喊刘驽!”

    数百名壮丁的口号声在街巷里此起彼伏,又过了一刻钟,一座数十丈高的庞然怪物已被推至北门城下。这便是张惠命人强征工匠,用数百家富户木料造成的“怒天大砲”。怒天大砲在阳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将数十名守城官兵笼罩其内。

    在怒天大砲的后面又跟来数十人,原来是父亲张蕤把府中家丁尽皆带来增援。张蕤看着眼前敌我人马战成一片,急问道:“刘驽那小子来了没?”张惠叹了口气道:“他虽已向女儿允诺会来,但今天直到现在,女儿还没未见到他,可能是真的怕了吧!”张蕤道:“幸好我派人去把畅春楼的王矮子抓来了。”他手一挥,两名军士押着一个抢天哭地的侏儒奔上前来。

    这时只听前方城墙上传来一声孩童的呼喊:“且慢,我在这儿!”张惠扭头一看,正是刘驽。原来他早就上了城墙,正与敌人激烈厮杀。刘驽的旁边站着一个书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却力大无穷,搬起一块又一块巨石往城下掷去。

    刘驽道:“禀报惠姐姐,这是我的师哥,名叫朱旬。他力气大,已经砸死好几个敌人啦。”张惠目光扫在朱旬的脸上。朱旬脸一红,不敢再抬头看她。

    张惠一笑,双眼乌黑,犹如深潭,复又匆匆指挥各路人马上城杀敌,好掩护刘驽爬上怒天大砲。朱旬看着张惠秀美而英气的身影,将她那双渊深似水的漆黑瞳孔,深深印入脑海里,立于原地,久久发呆。两日前,他探得家人平安后,便入城来寻师弟刘驽,却未想此时会碰见这位智貌双全的刺史爱女,他痴痴地对刘驽说道:“汉光武帝曾说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如果有天我能赢得此女子一刻芳心,便是死也无憾了!”刘驽笑道:“你别瞎想!”

    刘驽刚爬到怒天大砲的一半,便看见城下有人如一团黑烟,滚滚而来。凡有人挡了他的道,不分敌我,遇之即死。

    城墙上,张蕤见之大惊道:“贼军来了高手,岳圣叹在哪,岳圣叹在哪,快快找他来护驾!”张惠道:“岳圣叹已被女儿秘密派到了城外贼军中了,以行策应之事。”张蕤急道:“那他怎么还不现身!?”

    张惠道:“快了!”

第十五节 风卷黑衣() 
张惠一声令下,前来进犯的黑衣人被团团围住,如同笼中困兽。刘驽趁机快速登入“怒天大砲”,众壮丁将巨石浇满沥青点燃。刘驽拉下吊绳,燃烧的巨石带着浓烟向敌军土台飞去,直砸得箭塔四分五裂,土台崩塌,四周烧成一片火海。

    张蕤见状赞道:“没想到刘驽这小子,胆子还挺大的,你看,你看,他这一块火石砸得多准!啊哈,贼军又塌了一个土台。”高兴得手舞足蹈。张惠抬头看了看怒天大砲顶端,刘驽正在镇静地操纵吊绳,笑道:“女儿只道这刘驽弟弟虽是硬气,可毕竟是个小孩子。是以觉得他即便来了,多少会有些紧张。现在看来,女儿乃是想岔了。”张蕤哈哈大笑,道:“女儿啊,你甚么事情都是神机妙算,唯独刘驽这娃子,你没有预料得对!”

    未过多时,贼军的土台已被怒天大砲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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