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喜娅玛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布喜娅玛拉- 第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心里暗暗生出一股恨意,如果可能,我真想揪住他狠狠扇他两耳光!
  可惜,这只能是妄想!因为此刻被按在刀板上待宰的那个人,是我!而握刀的,是他!
  这场耐力比拼赛,当真非比寻常的折磨人!
  无论如何,我在明,他在暗,吃亏的人总是我!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忽然身子缓缓软倒,砰地声从椅子上摔在了地上。
  晕厥是假,可是这一摔却是货真价实,没敢让自己掺半点水——半边身子重重的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痛得我咬牙忍住,眼睛里差点没迸出泪来。
  果然过了不久,脚步声匆匆接近,然后我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布喜娅玛拉!”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他连喊了三四遍我的名字,终于在确信我的确昏迷之后,开始动手解开缚住我手脚的绳索。
  悉悉索索……随着布袋被拿开,明亮的光线耀上我的脸,我紧张得心跳怦怦加快,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布喜娅玛拉……”那人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他下巴上坚硬的胡茬子扎上我的额头,划拉得我的皮肤又痒又痛。
  是谁?他到底是谁?
  头顶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有团阴影向我罩下……我倏地睁开眼。
  四目相对!
  他冷不防地被我吓了一跳,神色慌乱间混杂着无尽的狼狈与尴尬,在他黝黑的脸上一闪而过。
  “呵……”然后,他咧着嘴笑出了声,“好聪明的姑娘!”
  比起他来,我的惊讶只多不少。肺里呛进一口冷气,我骇然失声:“拜音达礼!”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海西辉发部贝勒拜音达礼!
  “这么多年不见,你真是越长越美了……”他的眼神盯得我浑身不舒服,我戒备的向后挪移,以便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可知我是努尔哈赤的女人?”我厉声喝问。
  “哈!”他冷冷一笑,“这件事,天下间不知道的恐怕没几人。只是……那有如何?”他用两根手指戏虐的挑起我的下巴,目光阴沉沉的怪腻,“别说他没给你定下名份,即使已将你收入后院那又如何?你此刻在我手上,便是我的人!”
  我打了个寒噤,拜音达礼看似相貌忠厚,实则骨子里自有一股阴鸷,就连说话也显得阴阳怪气,将人捉摸不透他的喜怒。
  我不敢冒险揣度他的心思,只得虚与委蛇,假装惊恐无状的尖叫:“你怎敢如此放肆无礼?你莫忘了,如今你辉发正有求于建州,你却将我掳劫至此,你意欲为何?”
  “哼。”他轻轻一笑,“此一时彼一时,我的确曾向努尔哈赤求援,要他助我攻打叶赫,夺回我的奴隶和财产,甚至不惜将我的儿子遣作人质,可那又如何?现如今我已没必要再做这等傻事……”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被我厌恶的躲开,他也不以为意,仍是笑吟吟的瞅着我,眼底深处似有一簇幽暗的火苗在燃烧。
  “你想以我为人质要挟努尔哈赤?你少做梦了!努尔哈赤岂会为了一个女人而……”
  “他会不会那又另当别论了!”拜音达礼凑近我,笑容暧昧而透着古怪,“你可知道,你哥哥布扬古惧怕我会联合建州攻打叶赫,许诺只要我肯撤兵,不仅愿把叛离的奴隶原样给送还辉发,还愿把你——布喜娅玛拉嫁我为妻!”
  咚!心脏漏跳了一拍!
  布扬古!又是布扬古!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张攥在手心里的王牌筹码,随时随地的可以把我当一种诱惑抛出去?
  我冷笑:“布扬古凭什么替我作主?他将我扔在建州不闻不问多少年?如今他凭什么又来对我指手画脚?”
  拜音达礼神色诧异而又古怪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他凭什么?凭他是你的兄长,凭努尔哈赤毁约未曾娶你过门,现如今更是立了乌拉那拉氏做大福晋,彻底抬高了乌拉的地位,而蔑视了叶赫的尊严,你难道忘了,你一日未嫁,你便仍得听从于布扬古……”
  我错愕的呆了呆,而后了然。是了,我如何就忘了呢,这里的女子地位低下,打从出生就不是自由之身,作为附属于男人的私有财产,不是属于这个,就必定属于另一个,反正自主权绝不会属于自己!
  就像现在的我,在没有被贴上努尔哈赤的标签时,所有权必然仍属于兄长布扬古。
  我悲哀的冷笑,不只为自己,也为古代所有的女子而感到可怜可悲!
  “布喜娅玛拉,我想不通的是,凭你的美貌和智慧,无论如何都会使努尔哈赤待你如珠如宝,可为什么偏偏让乌拉的一个小丫头后来者居上,抢了你的地位和名份?难道你一点都不恨努尔哈赤吗?他如此看轻于你,看轻于叶赫,难道你一点都不恨他吗?”
  “我有什么办法,我是叶赫老女,乌拉那拉氏年轻貌美,会比我受宠那是自然!更何况,以叶赫和建州这几年的关系,我姑姑侍奉多年尚且失宠,以致落得含恨而终的悲惨下场,我又能如何?乌拉与建州姻盟不断,关系非比寻常,乌拉那拉氏能后来者居上,谁又能说这不是必然时局导致?”
  我一面胡诌应对,一面不断的思忖,布扬古把我另许拜音达礼,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叶赫未必当真会怕了辉发,如果惧怕,当初就不会抢夺部民和奴隶,可为何一转眼就完全变了呢?
  难道……
  “哈哈……”拜音达礼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努尔哈赤那老小子,当真以为布占泰会是个心甘情愿受他控制摆布一辈子的主么?布占泰装傻充愣了这么多年,对建州百般讨好,为的什么?还不是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乌拉成熟强大的时机……嘿嘿,如今乌拉羽翼渐丰,恐怕努尔哈赤再难掌控住布占泰那头豺狼。乌拉反噬之期已近,努尔哈赤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他离灭族之日也必将不远矣!”
  我凛然!
  好复杂的局势!
  没想到赫图阿拉内一片平静繁华,而城外却已成山雨欲来之势!
  恍然之间,我领悟到布扬古的用意!
  是了!他是想趁着这个混乱诡谲的时局,将我抛进这场混水之中,搅得原本一触即发的事态更加敏感而复杂,而他却可趁机混水摸鱼。
  建州若因为我跟辉发起冲突,能够打起来最好,若是无效,这背后还有个乌拉垫底。搞不好布扬古又会故计重施,再度将我抛给布占泰,使得三个原本就有嫌隙的部落,打着争夺我的借口,然后三方拼得个你死我活……
  最不济的结果,建州、辉发、乌拉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
  置身于局外的叶赫将重新成为女真族最强的一部,在战乱过后,大兴风雨!
  而我——这个冠有“女真第一美女”之名的王牌,则将在这场战乱里起到了最佳导火索的作用!
  这个恐怖的推测在我脑海里渐渐成型,我不寒而慄!
  “布喜娅玛拉,跟我回扈尔奇城吧……”拜音达礼柔声低喃。
  我往后一退,后背抵住了墙壁。
  扈尔奇城?!若是真到了那里,恐怕很难再得以保全,我势必会被拜音达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惶然心悸,耳畔似隐隐飘过皇太极轻柔的话语:
  “……到年底……我来接你回去……”
  “嗯,年底……我等你来接我……”
  
  
  这一路走得甚是艰辛。
  听说整个建州已然严防布控,四旗兵丁遍布每个角落严密搜寻,边界盘查更是严苛。
  为了避开耳目,拜音达礼一行人扮作普通百姓企图蒙混出境,我被打扮成寻常妇人,弄成一副灰头土脸的蠢蠹样,被逼着跟随他们一路往辉发行去。
  到古代十数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遭这种罪,平日里一大堆丫头仆妇将我伺候得连喝茶倒水都不用亲自动手,真是养尊处优惯了,现如今猛地让我体会底层平民生活,一下子还真适应不来。
  骑马赶了几天路,长途跋涉不说,碰上穷山恶水,沟沟坎坎,便不得不下马步行。我的一双娇气的脚底板很快就磨出了水泡,然后水泡破皮溃烂,痛楚难当,两只脚一落地便针扎般疼。
  拜音达礼想必也了解我不适应吃这种苦,于是每次总会是安抚我说,到了扈尔奇城后会如何如何的补偿于我。
  我只能默然无语,不知该表现出万分高兴还是极其憎恨。
  拜音达礼喜怒不形于外色,我很难猜度到他的真正心意,于是只得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继续跟着他们埋头赶路。
  到得后来,脚底水泡终于发炎变成脓疮,开始大面积溃烂化脓,拜音达礼见我这回实在无法走路了,便亲自背了我走,时而停下休息时也不再派人严密监视我。
  想来他认定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连路也无法走了,哪里还能逃跑?况且我一路表现良好,十分配合,完全没有半点拂逆的样子。
  他对我的戒心大减,我内心窃喜,暗地里立即琢磨开该如何寻隙逃走。
  脚烂了算什么?哪怕此刻我的双脚具废,即便用爬的,我也要逃走!
  跟他回扈尔奇?做梦!
  这天日落歇脚,拜音达礼照例打发手下支帐篷,打野味,烧雪水,好一通忙活。
  我冷眼坐在一处干净的石头上,呵着冻僵的手指,眼珠四处打量。
  这里四周密林环抱,皑皑白雪覆盖之下,一眼望不到几点翠色,更加看不出有丝毫的人烟。我暗暗摇头,不是个很理想的逃生之地。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林子深处“嗷——”地传出一声浑厚的怪吼,没等我明白过来,拜音达礼和两名烧水的手下神情紧张的站立起来,其中一人因为心慌竟然碰翻了铁锅,锅内的烧开雪水哗地翻出,全浇在他自己的腿上。
  他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捧着烫伤的膝盖痛得直打颤。
  “蠢东西!”拜音达礼毫不留情的扬起马鞭,照着那人脸上就是一鞭子。
  “啊——”惨叫声陡起,不过不是那名挨抽的手下发出的,而是传自于密林深处。
  拜音达礼悚然失色,他边上另一名手下大声叫道:“糟了!爷,怕是咱们的人碰上大虫了!”话音未落,就听得远处“嗷嗷”又是两声长吼,这次连我都听出来了,那是老虎在咆啸,而且数目还不止一头。
  拜音达礼从马鞍上飞快的解下挎刀和弓箭,箭囊负上肩背,锵地声腰刀出鞘:“走,去看看!若能打到两头大虫,那今日的收获倒也不错!”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头,对我笑说:“你等着,今晚给你炖虎骨汤喝!”
  天色将暗,他连同手下一共只有十三人,去掉我和那个被烫伤的倒霉鬼,他仅凭这么几个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能和两只东北虎搏斗?
  我暗自摇头,不知道到最后谁将成为谁的晚餐!
  虽然我巴不得拜音达礼被老虎一口吞掉,但见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不由少了几分把握,看样子他经常狩猎,打个把只老虎跟吃饭一样简单。
  目送他和手下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我立即回头瞪向那名倒霉鬼:“喂,给我倒碗水喝!”
  他瘸着腿,正呲牙咧嘴忍痛重新起锅融雪烧水。听我吩咐,忙哈腰说:“格格请稍待片刻……”
  我冷哼:“我口渴了,你把那马鞍上的水囊递给我吧!”
  他有些为难:“格格,那水太冰……”
  “没关系,你取来便是。”
  他无话可说,只能一瘸一拐的转身替我拿水,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腾身站了起来,忍着足下钻心似的刺痛,搬起视线瞄准的一块五六斤重的石头,没有半分犹豫,对准他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他闷哼一声,身子沉重的倒在雪地里,脸朝下,背朝上。
  我捧着石块,心脏怦怦地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吞了口唾沫,慌慌张张的扔掉手里的凶器。也不敢去看那人是死是活,只是心惊胆战的勉强撑着身子从他背上踩过,飞快的攀住一匹白马,翻身骑了上去。
  正打算纵马狂奔,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勒转马首,从马鞍一侧的背囊里摸出一把匕首,咬咬牙拔出,一刀刺向身旁一匹黑马的马臀。
  那黑马吃痛受惊,咴地嘶叫一声,高高扬起前蹄,蹶腾了两下,嗖得蹿了出去。
  我如法炮制,一连扎伤了七八匹坐骑,将马儿赶得四下逃窜,这才一勒马缰,“嗬”了声,双腿一夹马肚,纵马疾驰奔出。
  我的骑术一向不佳,这几年还是皇太极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抓刀恶补,才勉强算是过关。不过持久力仍是不好,在马背上坐得时间太长,我就容易产生屁股发麻,全身骨架被颠散等一系列骑马后遗症,需得用好长时间才能休复,所以,我轻易不纵马狂奔。
  但这次是逃命,逃命的时候哪会去管后果如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