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坤异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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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坤异史记-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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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属婢妾纷纷弃山而去,万里神峰毁于一旦,他只得以魂魄之身,独自逃往下界冥荒。

    埔入冥荒,便遭冥神旷异天奉旨围剿,蚩焱与旷异天打过照面,拼力逃脱。一次为避十殿阎罗围剿,蚩焱用绘苍决变作旷异天的模样,竟侥幸蒙混了众位冥仙,闯过险关,却又在下原时误入了褫魄凶林。他之魄体因遭宿世天敌轩辕剑所伤,一身神功尽失,变得与世间常人无异,在森林中又饥又渴,数日迷转,且不时遭遇山中恶灵、野魈攻击围捕,终跌下山崖,昏死当场,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森林周边的一处野村人家中。

    此户人家只得一位年青的女主人和一名尚在襁褓中的男婴,村中无人知晓蚩焱来历,只道是女子上山采棉时救回的迷路人,那时蚩焱还顶着旷异天的容貌,山民们见他长相俊俏斯文,贵气体面,只道是哪家上原大户来下原狩猎时走失的儿郎,留在村中迟早会令众人得益,便纷纷劝女主人将他留下养伤。

    养伤期间,蚩焱日日用神修勉力调候自身魄灵,但每当忆起自己遭众神围剿、命游一线时,即使亲身父亲神农亦未出手相助,任由他行至冥荒末路,当下只觉世态炎凉,便连亲情也倚靠不住,内心便愈加灰暗沮丧,生存欲望相当低落。

    他想到自己早逝的生母,她身为西域美神,享誉甚殷,当年同自己父曌神农氏的联姻,在东、西天域皆被传为佳话,却只恨天妒红颜,越美好的事物越易转瞬即逝。上古时分,美神在与西域亡神大战中,将自身神髓同亡神的魄器——潘多拉盒硬拼,同归于尽,始得换回九界苍生之后很多年间的繁衍生息,而当年因桀骜贪玩而放出盒内亡神之人,正是在东、西双天中得天独厚的纨绔神子,蚩焱本人。

    美神亡故后,神农氏痛苦不堪,后不胜煎熬,自闭了神髓,遁入幻空大境潜修清轮,不欲再多问逆子蚩焱之行事。从此蚩焱无法无根,也日日生活在害死母神的自我折磨中,良心与骄傲双重煎熬下,他行事便愈加乖张桀骜,为所欲为,直至一怒拆毁妈祖殿,破坏了九界通典上对神界中人的规范——除非发生契约性战争,否则众神不得挑衅同类在人间的庙廊,只因神祗在下界的香火庙廊,代表的乃是神天的统一尊严。

    至此,他才明白原来神皇辛天权早已策动海神妈祖及诸天众神,故意激怒他触犯佛曌所勘定的九界通典之法规,以便将他打入万劫不复,足矣被封杀神域、销毁神籍的境地。

    他想到自己一路走来,手上沾染血腥无数,所伤所死之骨成山,想他高高在上,身处神曌时,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得此报应,却只有当现实摆在眼前,他才不得不回心自省,却是越自省,越灰心,越自省,便越失求生之念。

    可也奇了,每逢此时,唯一能令他突觉振奋的却是女主家中那名男婴的哭声,这男婴嗓门大得出奇,哭起来极有声势,整座褫魄山林都会随之颤抖。

    这家女主人更是奇怪,成天冰冻着一张脸,从不闻半声笑语也罢,且还终日逮着一顶厚厚的纱帽,将整张脸面牢牢遮蔽起来,便连夜间憩息也用厚布将脸面一层层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教任何人近身。蚩焱初时只觉奇怪,但见她虽行至怪异,照顾起自己病体却不乏百样细心,面面俱到,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

    女主人心思灵巧,一部破旧织布机整得花样百出,样样手艺精通稀松,不谈及容貌时,性子倒也婉静柔约。只是奇怪,她虽煮得百式食锺,一手佳肴,室中餐桌上却唯独顿顿不见鱼腥。

    蚩焱在她陋室堂屋内调养期间,这女子丝毫不似其他山民般,总是寻机百般探问他身世来历;照顾他病躯绝非易事,她却从未暴露过半丝疲惫不耐,更无向他索要报偿之意,只是日复一日按部就班,上山摘棉,室中编织,将成品放在前院兜给邻里乡亲,换些柴米油盐。

    蚩焱虽失却神体与神能,食量却仍旧颇大,女子便节衣缩食,宁肯自己每日少吃薄穿一些,供他的食宿却从不含糊。为让孩儿不致少食,自他入室之后,女子便加长了劳作工时,日间待在山上的时辰越来越久,回家后也常常挑灯夜织,每日伴星光回,迎晨曦起,还要以乳水喂养那名同他一样食量奇大的男婴。

    蚩焱毕竟九尺昂藏男儿,他与这对妇孺素不相识,日长月久,便觉得如此拖累于她甚是惭愧,可惜的是自己神法尽失,下肢又在褫魄野林中遭鬼物重伤,整日里除了拄着两根拐杖跌跌撞撞,便连动手将她残屋陋壁修缮一番的能力都无。

    然而这等山中安份的岁月却是十分静颐和美,远离神界纷争杀戮,如此端神静养数月,蚩焱竟日渐发现自己每天最为心旷悦目的时刻,便是看着女主人归来后坐在陋室窗头,细心地在月光下晾晒她日间从下原山野上采回的各色干花,再将它们一一放进给他熬煮的药堡中。

    这一晚,女主人回来得比往常稍早了些,只因山民们日前已互告,当夜山中将有大雪暴。蚩焱见她身影早早便现在室内,心中不由一阵不自觉地高兴。她喂过孩儿,便照例坐在窗前晒花,不知怎地,当百色花瓣积累的山野朝气于斗室月光中喷香四逸开去时,蚩焱的庞硕身躯突然一抖,这熟悉的花香和身影仿佛在何处见过,他骤然想起什么,默不作声,一如既往地由女子喂下水药,却故意中途拨翻汤碗,湿了女子衣襟。女子去后院打水洗衣时,他脱去双杖,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根暗中尾随,终于在皂角盆的粼粼水光中,看到了女子倒映于其中的脸庞。

    蚩焱一见女子脸上横贯的伤疤,脑中立刻轰隆作响,天地旋转起来。

    素成珂回到室中时,只听娃儿哇哇地扯着嗓门在堂中哭叫不停,忙上前看他一眼,小家伙脸蛋上沾了颗露水,襁褓倒是裹得分外紧实。回头看去,客榻上余温已凉,早不见伤者踪影,两扇简陋木扉也是紧闭如封,当下奇怪,开门看去,只见屋外厚积的雪地中显出高低深浅的两行足印,一路蜿蜒探去大山深处。

    素成珂心道不好,回屋匆匆披了件厚毡子,这便闭紧房门,打了火把,沿着脚印一路向深山中找去。

第31章。 野神蚩焱(2)凶山厉劫() 
无极图曌:

    时下正值腊月隆冬,平日里褫魄大山上已是风雪不断,加之这晚,巨大雪暴须臾将至,整片凶山野林此刻更是雪横霜纵,白皑一片。素成珂手中火炬早被山风吹熄,只得就着满地反射的雪光仔细辨认那两排甚是特殊的脚印——两列脚印旁还各留有一条长长的拐洞痕迹,只是深浅不一,可见去者行得甚是匆忙。

    素成珂想不通他怎会在此雪暴封山的节骨眼上突然要走,转念又想他方才有意泼湿自己,竟是为了支开她寻机离去,此举定是不欲再拖累她母子二人,当下心中更急,笃念要将他救回村中。

    蚩焱本不认路,在认出素成珂,得知她已诞下自己对她一朝逞欲的子嗣后,想到自己数月来连累无度的竟然就是当年遭自己所害的羸弱苦主,心中更加惶恐愧疚,只欲远远离去,再不扰她母子二人生活。谁想一通急走乱隳,脚下一滑,竟连人带拐掉进了山峦中的深凹冰缝,每一座上古囤积的雪山上都存有冰缝这等陷阱,它们终日被白雪覆盖,看去与寻常地面无异,实则丝毫不能承重,人一旦踏上,随即下陷,其深可达数十里。

    落入此等冰缝者,若是神仙也罢,可若寻常百姓,便是不消三刻便会被冻成冰棍,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而冰缝之口又很快会被山中风雪掩盖,一切便如从未发生一般,故而当蚩焱堕入冰缝之底,看见身旁高高堆积的林中野魅与山民尸体时,顿时明白此处便是自己一生大限,当下不再挣扎,只将身靠在冰岩上,任凭酷寒侵身,一心等死。

    山中雪暴渐起,风声接连卷过头顶冰隙,一阵阵恶胜鬼哭狼嚎,他突然听见风雪呼啸中刺入一抹声音,那女音呼唤着他初来村庄时随口为自己捏造的名字——莫言。

    人如其名,自从在褫魄山脚的野村中侥幸捡得生机以来,他便对谁都不愿多话,故干脆自称莫言。此时此刻听见素成珂的声音,他更不欲发出一音,便兀自靠在冰冻的崖底沉默如石,只待她自行走过,却不料她的呼唤声竟在冰缝旁停下了,便是发现了他跌落时断在缝边的一枚嵩木拐杖。

    他听见她趴在缝沿,向内中连连喊叫:“下面有人么?应我一声!”

    他一动不动,心里只求她豁然想通,放弃离开,她却一如既往,不离不弃,一声声地唤他的假名,只不离去。

    风越刮越高,落下的雪片越来越大,蚩焱唯恐再僵持下去,二人都会死在山中,只得挪动肩膀,抬头看她,这一看不好,却见她正将大半个身子探下冰洞,摇摇欲坠地挂在冰隙边缘,他倒抽口气,立刻前所未有地紧张立起,竟不觉自己双臂已向上张开。

    素成珂一看他动了身子,惊喜道:“你果然在这!别怕,我去找藤绳,马上拉你上来!”

    蚩焱待她瘦弱身影消失在头顶,嘴角扯出苦笑。不多时她果然匆匆赶来,噗哧一声跪在冰缝边缘,一阵忙动,雪花絮絮嗦嗦从上空震落,覆去蚩焱头顶,他却不再觉这雪片寒冷。

    一条蔓长粗藤重重垂落至脚跟,他拾起一看,这一头藤蔓上凸凹曽差,分明是遭牙齿用力咬断,想到她猝然闯入深山,身无所持,为了救他而不得不连牙口都用上,当下惭愧之心更甚,便嘱咐她将蔓藤另一头栓去一旁山岩或树木,她依言照做,他便顺着陡峭冰壁,拽着蔓藤一步步爬将上来。

    蚩焱身为神子,自幼养尊处优,所食俱为凤胆龙髓、珍天佳肴,体质自是不输,此刻有了攀依之物,一炷香内便爬出了冰缝。

    他直起身时,还未及揩一把脸上的冰珠,迎头便遭她一巴掌煽在脸上,他一愣,这才想起她发怒起来是会打人的,只闻那厢素成珂已连珠般斥骂道:“方才叫你那么多声,为何不应?年纪轻轻就想一死了之,你叫你爹娘怎办?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欲生而不得,你活得好好的,却要自己寻死?!”

    蚩焱知她句句心有感触,无心辩说,二人便如此相互依持着,跌跌撞撞朝山下走去。

    雪暴已浓,转眼间各处山路已迷不可辨。蚩焱腿脚始终不便,不得不倚重于素成珂身上,见她娇小身躯支撑在自己腋下,于暴雪中一步步艰难跋涉,蚩焱愧不能当,只得以臂力紧紧环住她身体,不令她在雪地中滑倒。

    如此一摇三晃,摸摸索索着,两人便真的走出了山麓。素成珂望见村中人家的橘色灯光,不甚欣喜,蚩焱却停了脚步。

    原来居高望远之下,他已发现深山驿道上出现一路明火执枪的人马,正冒着风雪向野村之地步进。大雪封天之际,那队兵马却步履齐整、进速不减,蚩焱明白此乃冥曌御林军卫,经过层层封锁查禁,终于搜到此处下原野村了。

    他松开素成珂,叫她自己回去,扭头又入深山,素成珂连忙止住他,他见她执拗,只得扮凶唬她道:“我是冥曌君正在缉拿的重犯,是大恶人!你不怕我么?”

    素成珂却透过面纱,紧紧盯他俊朗容颜,一字一顿应道:“再大的恶人我都遇上过,你算什么?”

    蚩焱一时哑口无言,却闻她道:“官兵们既是来寻你的,我已私藏你这多时日,早就难辞其咎了,现在回去村中,反是自投罗网,我们先避一避吧。”

    说罢便被她主动拉了向深山中再度折去,蚩焱从未料到她一介凡女生魄,当机立断起来竟比他这神曌中人更不容辩驳。二人逃至后山途中,蚩焱腿脚遭雪暴冰冻,愈来愈不便成行,双拐又早在他跌落冰缝时便已折断,素成珂心知当务之急是赶紧寻遍干燥之地让他蔽身修养,正想着,突见山腰巨岩阵壁中现出一块凹陷石洞,惊喜过往,这便架着蚩焱,双双躲了进去。

    一入洞中,方知大事不妙!却原来内中却是盘踞在此处躲避雪暴的山魈野魅,一见两名生魄前来,饥肠辘辘的众魈怪们立刻团团围上,封住洞口,要生噬二人血肉。

    也不知怎的,蚩焱见到素成珂被困虎口,数月来修养攒集的些微神力竟一触即发,将数名山魈异怪杀得屁滚尿流,纷纷逃出洞去。蚩焱多年领兵带战,深知它们很快便会带领更多山中恶物卷土重来,便撑着将断的身骨,拼尽最后一口神力将一块巨岩推去洞口,把山洞牢牢封上。

    素成珂没想到长着旷异天那样一幅书生脸的蚩焱体内竟藏有这般巨大的力量,见他封好山洞后便倒地不起,心中已生无比怜惜,当下将他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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