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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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食录-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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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寇杨益茂剽剠村落。族众谋避兵,请乩问所向。乩曰:“还走何方。”三问,答如初。佥谓“我族当赤,无所逃命矣”,相与号哭。无何,寇大至,村里为墟。寇氛既靖,存者尚半。盖族之西南有村曰“何坊”,寇所未经,凡避此方者皆免,始悟乩之隐告也,其不得兔者数也。

  今其乩失传,灵亦少替。
 
 
耳食录卷三

蜀商
 
  蜀有商人某甲,居货汉口。性诚朴,而不善持筹,每为同伙者欺蔽,商知之,亦不较。

  一日,独立店门,有美人翩然而入,直上其楼。商疑为娼女,而同伙者之私之也,将召而诘之。美人从楼上语曰:“君勿疑,吾乃狐也,欲僦此楼,故来耳。幸日以白饭一器饷我,当有以报。”商诺之,不复言。即以饭往,寂无所见,信其果狐也,设饭而下。抵暮往取器,则磊磊者在碗中。视之,白金也,商惊喜。次日复设饭,复得金如前。日以为常。

  同伙询知其事,因先往取器,冀得金,至则碗中饭如故。乃笑谓商诳己,倾其饭而下。及商往,则金也。同伙恚曰:“金自楼出,公物也,当均分之。”商未应,而楼上语曰:“吾以金予某,赏其朴也。若辈盗贼其行,每私其囊橐以欺某,不罚幸矣,复望得赏耶?敢言析金者,尝吾石!”语毕,有石掷地上,地为之裂。伙惭且惧,乃不敢言。

  后伙众谋欲杀商而分取其金,置毒酒中,邀商饮,商未识也。忽楼上叱伙曰:“跪!”伙不觉皆跪。又叱曰:“拜!”伙皆向商亟拜。商诧甚,急扶之起,则皆膝屈不可伸。楼上又叱曰:“好自陈其罪!”伙皆涕泣向商曰:“偶萌恶念,利君财,实欲图君,设毒酒待君矣。”又闻楼上叱曰:“有毒酒,何不自饮”于是数人趋起取酒,将分饮之,商亟夺覆地,火光星爆。楼上大笑曰:“公诚长者,姑为公贷此数人死,令长跪三日谢罪。然此辈不可与居,公宜亟去,吾亦从此逝矣。”

  于是见美人缘梯而下,含倩流睐,徐徐出户而去。商追谢之,不复见矣。伙果跪三日而后能起。

  狐居楼凡三年,商得金无算,遂返成都为富人,立狐仙祠焉。

  非非子曰:快哉狐也,侠哉狐也,神哉孤也!商何以得此于狐哉忠厚之报也。呜呼!中孚可及豚色,况狐之灵者乎。


毛生
 
  前明熹庙时,天下多故,盗贼充斥,锦帆绿林之徒所在多有。

  洪州数举子入都,挟资颇重。道淮徐之间,一少年求附舟。

  叩其所自,自云施姓,盖亦应春官试者,为独行恐盗,故来。

  语作吴音,窥其行李衣冠,似是乌衣子弟。既入舟,取笥中佳茗,煎以江水,遍钦同袍,俊语名谈倾一座。众皆悦之,以为良友,恐不得当也。

  已而江岸夕阳,乱流明灭,孤舟泊芦苇间。少年进曰:“江天暮景殊佳,某有短笛,愿为诸君一奏。”遂摩管倚篷吹之,悠扬数弄,直使鱼龙惊飞、蟾兔欲跃。众皆击节曰:“桓伊李牟今复生矣!”

  语未毕,忽一豪客跃入舟中,持一铁柄伞,奋击少年堕水死,呵曰:“忤奴不丐食村落,来此奚为”众视其人,形容怪伟,鬚髪林林如竖戟,皆骇极仆跌,结舌重呼曰:“贼贼……”客曰:“公等非赴试者耶”曰:“然。”“有重资耶?”曰:“有之。愿献贼,贼毋杀我。”客笑曰:“余不杀贼,贼真且杀公。适吹笛号众者是也。”众皆起谢。客曰:“贼众且悍,夜将报余。畏者可暂去前三里村高翁店一宿,无患也。不畏者留,更看余杀赋。”于是去者半,留者半。客戒留者先寝,闻呼即起视。自引酒狂饮,连飞数十斛不醉。饮罢,取铁柄伞枕之,卧,鼾声如雷霆。众假寐俟之。

  夜半,忽闻客呼曰:“贼至矣。”挟伞踞船头,时月黑星繁,微辨人影。一赋持刀奔客曰:“若杀吾弟,我今取若头。”客不答,即举伞格之,贼应手而仆。刀槊环进,客从容挥伞,呼呼作风声,与芦苇琴瑟相应。贼左右扑刺落水,馀贼奔逃。客已夺得贼弓矢,连发射之,尽告毙。观者股栗,汗流浃衣裾。

  客忽挟伞入舱坐,神气洒然。众酗酒劳客。复飞敷十觥,掀髯谓众曰:“公等穷年占毕,足迹不出三里外。宁知世路之巉巘哉!”众唯唯。又曰:“国家求才待用,自惟有其具则进。苟平平,宁坐床头弄稚子,无以父母之身轻饫虎狼之口也!今弟行无畏。”众罗拜曰:“向者不敢启问,今将军活我恩厚矣,愿闻姓名,以图报效。”客悉扶之起,举伞扣舷曰:“余亦非将军,亦无姓名,亦不望报。吾去矣!”一跃而逝。

  既而春闱,一举子逢客于号舍,心讶此君能挽两石弓,复能识丁字,真异人也!趋前问无恙,客睨视若不相识,亦不答,即入号熟寝。窥其舍,铁砚斑管各一,别无长物,初不敢呼问。客直睡一昼夜,不少寤。次日午响,举子文己毕,将缮写,心德客,虑其沈睡将不克终卷,欲以己馀勇贾之。遂呼客,客大(圭心)曰:“竖子败吾事,断送会元矣!”举子踧踖,不知所对。既而客叹曰:“毛生毛生,岂非命也?夫千金之璧,当首贡王廷,安能随行逐队,自居牛后,为渴睡汉椰揄哉今以吾文与公,可获亚名,亦不负公数千里冒险跋涉也。”索纸书之,风行海涌,三艺立成。掷于举子之前,曰:“吾去矣,”即挟空卷投有司,称疾而去。

  举于阅其文,允称杰构,书法亦矫健非常,嗟叹不已。因弃己作,书客文以进,果成进士第二名。

  非非子曰:余闻乡先生述毛生事甚悉,惜失其名字。嗟乎!

  天地奇气,必有所钟。畸人杰士,宜不绝于世,顾有幸有不幸,斯隐显异焉。使毛生建高牙、拥大纛,虎奋鹰扬。立功万里外,则班,卫之勋,岂多让哉即不然,以彼其文掇撮巍科而冠多士,秉笔词翰之林,亦足与枚、马,邹、扬辈争烈,何至雾鳞云爪、首尾不详若是哉!昔宋景濂录秦士,余纪毛生,文虽不逮,有同慨云。
 
 
 
卖酥饼者
 
  有卖酥饼者某,行山僻中。会日暮,恐遇鬼物,汗下疾驰。

  遥见前一人彳亍而行,某甚喜,以为有伴矣,追而谓之曰:“闻此地素多鬼,君可少待,同行也。”其人且行且应曰:“但速来,无恐。”

  既及,某抚其肩,曰:“脱不遇君,吾恐怖欲死矣!”其人转头应曰:“大是!大是!以一饼啖我,何如?”某取饼与之,忽见其口大如箕、面蓝色、牙长数寸垂口外,嚼饼嘻笑曰:“甚佳。”

  某骇绝,弃饼,狂吼而奔。 
 
 
张小姐
 
  桐城张小姐,初从其父督学江苏,居江阴署中之大雅楼。窗外桂树一株,高与楼齐。每日梳冼毕,从窗间倾盆水其下。

  一日,亡金耳环一,遍觅不得。穷诘女使,亦不得。终疑女使匿之也。

  后小姐归某巨公为夫人,复从夫督学江苏,亦居大雅楼。

  一夕,倚窗看月,见树上一小枝金光烂然,心甚异之。次日寻视,则所失耳环在焉。始悟向者环落水盆中,倾水时挂于枝上也。

  旧地重来,珠还璧合,事亦巧矣! 

 
 
三官神
 
  临川吴甲,贾黔中,尝与黔人之女私。女曰:“郎家距此数千里,一旦远归,别选淑配,妾如残秋败叶矣!”甲曰:“某虽归,必旋来,谋与卿偕老,何乃出此言”女转呜咽。甲亦怆然,无以慰谕之,乃曰:“卿不信,立誓可乎?”女颔之。地有三官庙,神素灵显。共诣庙,焚香矢之,曰:“男某女某,为结私缘,愿偕佳偶。千里同心,九原共穴。有渝此盟,神明殛之!”

  既立誓,情好愈笃,将图偕奔。女曰:“无庸也。君乡人客黔中,与妾父善者不下十馀人。妾父素重君,若因乡人为蹇修,致礼而求娶,其谁曰不然又何必以迁贿之行,为人吱笑哉”甲曰:“甚善。然顷得严君手谕,令某暂回,以慰思念,某不敢违。计往返不及期年。某更得衔父命而通姻好,不亦善乎”女然之。

  临行之前夕,谓甲曰,“始终之盟,固不忒矣。但早至一日,则多受一日之赐,若稽以岁月,将有子晰委禽之衅,妾虽捐骨泥沙,其如三生饮恨何”甲曰,“吾己寓意乡人为某斧柯,当无他虞。某亦克期至矣。”洒泪而别。

  既归,甲父为聘封氏女,甲不能违。已复得黔中乡人书,言为君议昏某翁,可不辱命,但当速来完其好事。甲素畏父严,不敢以闻,进退狼狈,而背誓之念遂决,不复税黔中之驾矣。

  将逆女于封氏,先三日,召屠者割牲,将告祖庙。忽有三人从南来,形表伟异,遽夺屑者刀,擒甲而割其阴,掷于地而去。旁人奔救,不及也。甲既阉,昏绝数四,傅药半年,乃能起。亲迎不果,封氏之女亦别蘸焉。

  后父母物故,家道凋落,甲以腐疾不任远商。年六十馀,遂至乞食。尝挈瓢来余族,儿童见之,无不诮谑。寻以创发死。

  非非子曰:桑濮之行,君子所耻。然始之以情,继之以礼,终之以义,虽不可训,犹有取焉。若唐元九所为《会真记》,始乱终弃,饰曰补过,幸崔氏寡廉鲜耻,转眼怜人,不然,璧之破也,岂能再璞崔氏之过,又将焉补忍人之言何其佞也!而人不之非,神莫之殛,甚矣其漏网矣,于甲也又何诛。


邹忠介公
 
  崇仁大华山,名山也。其神甚灵异,祷疾病、祈福祥者,数郡毕至,趾相接也。有不诚者,辄被谴。

  赵元坛、王灵官为左右二元帅,轮流值岁。相传赵宽而王严。赵值岁,来者有小过,多不较。其绳之峻而祸之速者,必王值岁也:甚者被其击立死,或蹉跌伤折肢体,邪视者痛目,妄言者卷舌焦唇,手足不戒者伤指及趾,其轻者亦或得狂疾,自道生平私隐事。以故诸为不善者,闻其风不敢往。

  尝有谒者至山下,见一女足甚纤,心羡之。因以二指遥度其长短,指乃僵;至神前悔罪,乃复。又有一人言牛肉之美,遂喑哑,恳祷而后能言。又有男女二人中途相悦,夜苟合,两体连牵不能脱,遂羞痛俱死,死犹相粘,同棺而葬之。其灵异如此。

  邹忠介元标微时,三至而三不得上。询其故于人,人曰:“子之靴,革物也,神必恶此。盍易之”易布靴,乃登。既谒庙,见神旁有鼓,革鼓也。忠介诘神曰:“我革其靴,神恶之,宜矣。神胡革其鼓,庸有说乎”言未已,鼓即从架上滚下,直至山脚。闻者异之。后每岁供布鼓焉。

  忠介既以理屈神,弥自持慎,虽旷途暗室,不敢或苟。神使灵官随之三年,欲伺其短。每闻鞭声铮然,或日中灯下见其举鞭欲击状,而卒莫之击。后偶过井旁,见修绠系一胆瓶,有水甚清洁,盖新汲之井中者,而汲者不在。忠介方渴,掬饮之。乃见水中有灵官鞭影,急取钱投于水,乃灭。遂不复见。
 
 
市中小儿
 
  昔长安市中有二小儿:一红衣,一白衣。红衣者过人门前,则以一红球抛掷地上。白衣者随而拾之,以为笑乐。红衣者抛掷益急,球落纷纷,白衣者不能尽拾,遂相连面去,馀球亦不见。

  次日,市中火大作。红球所掷之家,荡为灰烬。惟经白衣拾取者,房舍参差并存。

  又尝有一道士,露其胸,大书一“人”字于两乳之间。行市中三日,人无识者,——乃“火”字也。已而遭火。
 
 
长春苑主
 
  友人余君,自号乌虚子,为余述元生事甚悉。元生,不知何许人也,弱冠补诸生,才名甚噪。三战秋闱,不捷,遂结庐山间,绝意进取。淡营寡虑,诗文之外,唯嗜花若性命,然未尝手折一枝、戕一萼也。

  一日独坐,有舆马旌节,倥偬门外。二青衣进谒曰:“夫人敬遣相迓。”元茫然,问夫人云谁,青衣曰:“长春苑主也。”即促登道。元漫许之。

  不半里,便有香气来迎,泽衣沁骨。又三四里许,城郭袤延,望如锦绮。青衣曰:“此苑城也。皆落花砌筑,久而胶结,固于金石。”抵一城门,榜曰“管春”,谓天下之春皆从此出。城内辉煌烂漫,不可目穷,皆四时之花同时开放,颜色相间,掩映而蔽亏也。行万花中,径甚缭曲,觉神明爽发,肤髪皆香。

  有顷而至,则宫阙亭台,朱甍碧瓦,鳞次而带续也。阍者皆韶艳女郎,驰报夫人。元降舆以待。第见红英翠叶之间,飘轻裙、曳广袖,美丽闲都者无虑千百,私语匿笑,往来窥客。以问,青衣曰:“花神也。花一种,即有一神。丰约秾纤不一,花亦如之。”

  已而阍者出,传夫人请见,元肃容而入。历门闼十数重,达一大殿。珠帘乍卷,翟葆斜开,嫔从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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