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诚]+秒速5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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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海诚]+秒速5cm-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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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为关东送来冷空气的台风过后,他将正装换为了冬衣。在一个寒冷的早晨,他穿上刚从衣柜取出,还留有樟脑丸气味的外套,围上曾经水野送给他的围巾,便将冬天缠在了自己身上。没有人会提及此事,他也并不觉得这是痛苦。
  当时,他与水野有时——每周一两次——用短信联系。等待水野回短信的时间仿佛是一片真空,但他想,或许是因为她很忙吧。其实两人在这方面都差不多。回想一下,离那个一起吃早餐的日子,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她了。
  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乘上中央线的末班电车,无力地坐在座位上时,他像平时一样深深地叹了口气。深深地。
  东京的深夜电车很空,空气中总是漂浮着些微酒精与疲劳的气味。他倾听着耳边熟悉的电车行驶声,眺望从中野街那边逐渐接近的高层大楼的灯光。忽然,他有了一种从高空俯瞰自己的感觉。甸旬在地表的细小光线配上如同墓碑一样的巨大高楼,这般景色令他顿时浮想联翩。
  风很大,遥远地表上的街灯像星星一样眨着眼。而我是这细小的光芒的一份子,在这个巨大的星球表面缓缓移动。
  在电车到达新宿站时,他走下车,不禁回头向自己刚才坐着的座位望去。因为他觉得那个身穿西装满脸疲惫的自己仿佛还坐在那里,这种感觉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他觉得,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习惯东京,无论是车站的长椅,成排的自动检票机,还是聚集着外来人员的地下通道。
  X X X X X
  十二月的某天,持续了将近两年的项目终于完成了。
  结束之后,他并没有特别的感慨,只觉得现在比昨天更加疲劳。喝了杯咖啡稍事休息之后,他就做起了离职准备。结果,那天他回家时,乘坐的依然是末班电车。
  在新宿站下车,穿过自动检票机,来到西口的地下出租车应招点。看到那里排起的长龙时,他才想起,这是周五晚上啊,而且还是圣诞前夜。这是他从夹杂在队列中的情侣和单身汉们的口中听到的。于是他决定放弃坐出租,改为步行回家。他走过通往西新宿的地下通道,来到满是高楼的大街。
  这种地方在深夜总是很安静。他沿着楼边向前走着,这是从新宿步行回家时必经的路线。忽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站定,深呼吸,然后取出手机。
  是水野打来的。
  他没有接电话。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想接。他只觉得心里很难受,但难受的原因却不明白。他什么都做不了,手机小小的液晶屏上显示的“水野
  理纱“这个名字令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手机震动了数次之后,接着唐突的,精疲力竭似的沉默了。
  心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迅速涌了上来,他抬起头。
  高楼仿佛要消失在天空中一般,视野的大半都被黑色的墙壁占据。墙上零星亮着几个窗口的灯光,更高处是呼吸般闪烁着的红色航空警示灯。
  再往上,是没有星星的都市夜空。然后,他看见无数片小小的碎片,从空中缓缓洒落。
  雪。
  哪怕一句话也好,他想。
  哪怕只有一句话,也是我真正需要的。我所需要的只有那一句话而已,但为什么谁都不对我说呢。他知道,这种愿望非常自私任性,但却无法克制这种愿望的产生。久违了的雪花仿佛打开了心中那扇紧闭多年的大门。而一旦触及,他才发现,其实那才是自己到现在为止最想要的东西。
  很久以前的某天,一个女孩对他说。
  贵树,你一定没问题的。

  5

  擦原明里在为搬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封曾经的信。
  它被放在了壁橱深处的纸箱里。纸箱盖着盖子,盖子用透明胶带粘着,胶带上写着“以前的东西”(当然这是很多年前她自己写的),这勾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打开了纸箱。里面放着的,是从小学到中学为止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毕业文集,修学旅行的书签,几本小学生的月刊,不记得录了些什么的录音带,小学用的褪色了的红书包,以及中学时用过的皮革书包。
  她一边将这些充满回忆的东西取在手中端详,一边有了一种预感。说不定能找到那封信呢。在发现被压在纸箱底部的空曲奇罐的时候,她回忆了起来。对啊,我在中学毕业仪式当晚,把信放在那个罐子里了。那封信她一直没能送出去,拿在手里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毕业时,她仿佛要摒弃这些思念一般,将信放进了罐子里。
  打开盖子,那封信被夹在了中学时自己最为珍视的薄笔记本里。那是她所写的第一封情书。
  十五年前,在与自己曾喜欢的那个男孩第一次约会时,她本想把这封信交给他的。
  那是个寂静的雪夜,她回忆了起来。那时候我刚十三岁,我喜欢的男孩住在离我距离三个小时电车车程的地方。那天他约好了会坐电车来看我,但因为下雪的缘故,电车被推迟了,最后他迟到了四个多小时。在等他的时候,我在木质的小站候车室里,坐在暖炉前写下了这封信。
  将信拿在手中,当时的不安和寂寞感苏醒了。她再次体会到了对男孩的向往,以及想见他的心情,让她无法相信这些感情居然是十五年前的东西。那仿佛是她现在的心情一般如此鲜活,复苏的回忆甚至令她感到了犹豫。
  我当时是真心喜欢他的呢,她想。我和他,在第一次的约会中交换了初吻。我甚至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接吻后发生了改变。所以,我才没能把信交给他。
  这一切简直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是的,真的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她这样回忆道。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镶有小宝石的戒指,代表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那天晚上,她梦见了那天。尚且年幼的她和他,在一个雪花纷飞的寂静夜晚,站在樱树下仰望缓缓飘落的雪片。
  X X X X X
  第二天,岩舟站下起了雪。但云层却很薄,有几处甚至能看到蓝天,让人觉得这雪没过多久就会停下。不过尽管如此,十二月的雪也是好久不见了的。那时那样的大雪,这些年来基本没有再下过。
  怎么不住到过年呢,母亲问。她回答,因为有很多事情还得去准备。
  “对了,也给他做点好吃的。”父亲这样说道,她回答,嗯。她想,父亲母亲都不再年轻了呢。但这也是当然的,都快退休了嘛,而且我自己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她与父母一同站在站台上等前往小山的电车,她觉得,这样三个人一
  起呆在车站好像总有点怪,搞不好从搬到这里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呢。
  那天,从来自东京的电车上走到这个站台时,她与母亲二人的不安,她至今记忆犹新。先到的父亲在站台迎接了她们。岩舟本就是父亲的老家,她在幼年时也曾来过几次。她觉得这里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却是个安静的好地方。话虽这样说,要住在这里的话毕竟是两个概念。她出生在宇都宫,在静冈长大,小学四年级到六年级是在东京度过的。对这样的她而言,岩舟站的小小站台令她十分害怕,她感觉这里不是自己应该呆的地方。心中涌起对东京的强烈乡愁,甚至令她有了想哭的冲动。
  “有事要打电话啊。”从昨晚开始母亲就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她觉得父母和这个小城市都变得可爱起来。现在这里是她不愿离开的故乡。她温和地笑着,回答道。
  “没事的,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到时候又能见面了,所以不必担心。
  太冷了,快回去吧。“
  话音刚落,逐渐驶来的两毛线列车的警笛在远处响了起来。
  黄昏时分的两毛线很空,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法集中起精神阅读随身携带的小说,于是便支着脸颊,向窗外眺望。
  窗外是收割完稻子后空空荡荡的田原,她开始想象眼前的这片风景被厚厚的大雪覆盖起来的样子。时间是半夜。从远处只能零星看到几处灯光。如果那样的话,窗框上一定会结着霜吧。
  那风景还是让人心寒,她想。带着饥饿和让别人等待的罪恶感,在不得不停止前行的电车里,那人眼中的风景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可能。
  可能,当时他会祈祷我回家去吧。因为他是个那么温柔的男孩。但不管让我等他几个小时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想见他想得不能自已,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不是有可能来不了。如果那天,自己能去安慰那个被关在电车里的他的话。她有了这种强烈的想法。如果当时能办到的话。
  没关系,你的恋人会一直等你。
  那个女孩知道,你一定会去见她他,所以放松点,想象一下你与恋人一起度过的快乐时间吧,虽然你和她以后再也无法见面了,但还是请你将那段奇迹一般的时间,认真地,好好收藏进你的内心深处。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起来——我在想些什么呢,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想那男孩的事情。
  她想,或许是因为昨天找到的那封信吧。结婚前日满脑子想的都是其他男人,这有点不忠吧。但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那个人一定不会在意这些的,她想。由于他要从高崎转职去东京,所以两人借此机会决定结婚。要是说有什么可抱怨的话,那种小事三天都说不完。但我非常爱他。他应该也一样爱我吧。对于那个男孩的回忆,也是我自身重要的一部分。就像吃下的东西会化作血肉一样,这已经是我心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了。
  希望贵树一切都好。眺望着窗外流淌的景色,明里祈祷着。

  6

  只是活着,悲伤就会逐渐堆积。
  按下电灯开关,环视被荧光灯照亮的自己的房间,远野贵树思考着,对啊。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堆积的尘埃一般,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已经充满了这样的感情。
  比如说,浴室里孤孤单单的牙刷。比如说,曾经为了某个人晾干的白衬衫。比如说,手机的通话记录。
  和往常一样,乘坐末班车回到家里,扯下领带将衣服挂在衣架上之后,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但如果要这样说的话,水野其实更加痛苦,在从冰箱取出罐装啤酒的时候他这样想道。因为比起他住在水野位于西国分寺的家中,水野来这里的次数要少很多。他觉得自己对她非常抱歉,他本不想这样的。流入胃中的冰啤酒,使已经在室外冻得够呛的他更是感到了一份寒意。
  一月末。
  最后的工作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穿着同样的外套前往公司,坐在已经坐了五年的桌前,打开电脑的电源,在系统启动的间隙一边喝咖啡一边确认一整天的工作安排。虽然工作移交已经完成,但他还是接了一些其他小组的工作,尽自己所能做到离职那天为止。很讽刺,他这种行为居然为
  他带来了几个能被称为朋友的人。大家都为他的辞职感到惋惜,打算当晚为他设宴送行,但他还是礼貌地谢绝了。“难得有机会,可是很抱歉,我想和平时一样工作。明天起我会休息一段时间,有机会再聚吧。”他这样回答。
  傍晚,那个曾经的组长来到他的座位边,看着地面喃喃说道“抱歉了”。他有些吃惊,回答说“这没什么”。这是一年前那位组长调去其他小组后,二人第一次说话。
  他一边叩击着键盘,一边想道,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你”。这是水野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想从今以后我还是会一样喜欢你。贵树对我而言,依然是个温柔而出色、让人仰慕的人。”
  “我在与贵树交往之后,才第一次明白,人这种动物的内心原来这么容易被一个人支配啊。我觉得自己在这三年里,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喜欢贵树。贵树的每一句话,每一条短信都会让我或喜或悲。我曾在一些很无聊的方面妒忌不已,给贵树带来了很多麻烦吧。但是,虽然这样说有点自私,但这些事已经令我觉得很累了。”
  “我从半年前,就开始试着以各种方式将这一想法转达给贵树。但却总是无法表达清楚。”
  “我想,贵树一定和平时说的一样,是喜欢我的。但我们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好像还是有些差距吧。这一点点的差距,却让我,觉得有点痛苦。”
  最后的工作日依然在深夜才到家。
  那天特别冷,车窗上很快就变得白蒙蒙一片。他凝视着从窗外透出的高楼灯光。他心里没有所谓的解放感,也没有必须尽快去寻找下一份工作的焦虑。他不知道,自己该思索些什么才是。最近的我什么都不明白啊,他苦笑道。
  走下电车,穿过平时常走的地下通道,来到西新宿大楼街。夜晚的空气冰冷刺骨,围巾和外套仿佛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有了什么灯光的大楼看上去就像很久前灭绝了的巨大远古生物。
  他一边在巨大的身躯间穿梭。
  我是多么愚蠢而自私啊。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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