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独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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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独憔悴-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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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天不会放她去冒险,除非他送。但他送——那个伤许志坚的人会不会伤他?
    “就由得他们在外面了?”她转了话题。
    “不会。”他极有自信。
    “小美他们回得来吗?”她担心的。
    “一定回得来。”
    她又想起另一条出路的事。有另一条出路,会不会有第二条?第三条?
    她闭口不敢再问。
    “你母亲——知道这些事吗?”
    “不,她完全不知道,”她立刻说。想起母亲,又想起那天在咖啡店的事,脸就红
了。“她甚至不知道我工作的事,我不跟她讲。”
    “她是个好母亲。”他说。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插口。
    他对自己母亲都没有印象的。
    “其实,有母亲大概是件很好的事,”他又说:“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商商量量,
很好。”
    “不一定母亲才可以有说有笑,商商量量。”
    “情形是不同的。”他摇摇头。“我没有资格讲这些,我对女性一无所知。”
    “以前—一你甚至没有共事者?”她忍不住问。
    “小美!除了她小,我当她男孩子。”他摇摇头。“你——可以说是第一个。”
    她心中一震,她是第一个。
    “那个时候——你也可以不用我。”她说。她的意思是当初可以不请她。
    “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我知道你是陈先生公司来的,我想看看究竟是怎么
回事。”
    “原来你老早知道——”她叫。
    “我们这些人比较敏感。”他说。
    “当初常常替你担心。”她笑起来。
    “我知道开始时你对公司,对——大家印象不好。”他说:“尤其是我。”
    “也许是不习惯。”
    “你也许不知道,除了小美,他们——每个人都念书不太多,没有人有大学文凭。”
他说。
    “大学文凭并不那么重要。”她说。
    “社会上的人并不这么认为,”他摇摇头。“他们是文凭论英雄,实力反而其次。”
    “你——你呢?”她忍不住问。
    他望着她——他很喜欢用这种眼光,这种神色望她。
    “既然不重要,为什么要问?”
    “我——”她的脸一定又红了。“我问的原因——你实在太令人好奇。”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是好奇的人。”
    “我是说过——”她摇摇头。“若不是好奇,我能说——关心吗?”
    关心?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两个人都呆一下,她关心他?是吗?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说:
    “我不是在本地受教育。”停一停。“二十二岁时才回来,我一直跟着父亲。”
    “那与——儿童乐园有什么关系?”
    “十一岁以前,我总在儿童乐园,”这一次,他讲得很爽快。“我记忆深刻。”
    “那时父亲——也不在本地工作?”她问。
    “他一辈子都漂流不定,”他眼中有抹特别神色,“直到他去世。”
    “感觉上,你很喜欢安定。”
    “谁不喜欢安定?”他反问。
    他的瞳孔渐渐缩小,看不见限中是否有憧憬。
    “安定是可以追求的。”她说。
    “追求——也要有条件。”
    “不是条件,而是权力。”她说:“每个人都有权,不论他或她是做什么的!”
    “你不懂,不是人人有权。”他说。
    “错了。人人有权,除非那人自动放弃。”她说。
    他考虑一下,思索半晌。
    “或者吧!有人自动放弃。”他说。
    她皱眉。他的意思是——他自动放弃?
    “你看来是个勇往直前的人。”她试探。
    “当背后有把利剑时,不勇往直前还能怎样?”
    “利剑?”
    “只是个比喻。”他说。
    “也许我太多事,但——摆在眼前那么多神密,古怪的事,有时候会忍不住。”她
说。
    “我明白。”他点头。“你已经比我想像中好得多,但儿女人—一我也许太过分偏
激。”
    “我不帮自己同性,我们是有许多缺点,”她笑。“我也有不少。”
    “但你理智,你努力不犯错。”他说得中肯。
    “妈妈最不欣赏我的理智。”她突然说。
    “哦——”他似不懂。
    “她怕我永远孤独下去。”她笑。她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讲了,而且讲得如此坦率。
“理智令我看很多人,很多事不顺眼,我没有朋友。”
    他没有出声,眼中却有似赞许的光芒。
    他看来被鼓励了。
    “我并不在乎。”她又说:“朋友再多也没有用,我只要求一两个心灵相通的就
够。”
    “我想,就算这一两个也难求。”他说。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就在这一霎那间,他们的心灵就似乎相通了。
    那是种很特别的感觉,但——他们都能了解,这就是心灵相通。
    “是——我相信是!”她说。心中喜悦无限。
    他点点头,再点点头,然后,无缘无故叹息。
    “你——为什么叹息?”平时她绝对不会问,但此时此地不同,内心里,她已当他
是朋友。
    外表也许不是,甚至永远不是。
    “我觉得——很快乐。”他认真的说。
    快乐,是种感觉。对了,就是感觉,他们之间的—切是感觉,不必用任何言语说出
来的。
    她微笑,因为他说快乐。
    阿婶轻悄的走了出来。
    “小美还没回来,要不要先开晚饭?”她问。
    “啊—一是,”他的视线仍在姮柔脸上。“可以先开,留给他们。”
    阿婶又轻消的退开,她轻悄得似乎完全没打扰过他们。
    他们始终互相凝望着,那样平静,那样安详。那样恒久——那样温柔。
    “其实,我们可以等他们。”她说;
    “等他们?不,不必,他们——”突然问,他呆怔一下,脸上所有的神色都消失了,
他变回了原来的他。“不必等,我们肚子俄了,不是吗?”
    她看见他突然的转变,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但——她并不太介意,因为她曾经看见
过他不同的另一面。


31
    深夜,亦天送姮柔回家。
    小美和陆健一直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姮柔总不能留在亦天那儿过夜,不是吗?
    他们还是从后面的通道出来的。
    其实她早想到可以从这儿出来,对方的人不会知道,但——她没有说。内心里她希
望留在他那儿?
    自然,他也知道,也同样没有提,难道他心里所想的和她一样?
    坐计程车回家总是很快,无论多远也一下子就到了。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这么晚—一谢谢你送我。”下车时她说。
    他站在车门边,凝目望她——也许是夜,也许是路灯,也许是四周的环境!她觉得
他今夜眼光不同。
    “其实—一我一早可以送你回来。”他说。
    “为什么—一不送?”她问。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说话困难。
    “不知道。”他说得这样坦白。
    “但——一定有原因的。”她不放松。
    她有感觉,这——对她很重要。
    “我想—一我不能确定,”他也说得极困难。“屋子里有你——多一个人是很好的
事。”
    但“有时”和“多一个人”是不同的,他怎能混为一谈?
    “阿婶—一也在屋子里。”她站在门边,就是不肯推门进去。
    今夜她是下定决心弄清一切吗?
    “是。她也在屋子里,但那是不同的。”他的话虽不流畅,但眼光却是绝对坚定的。
“她和你——不同。”
    她吸一口气,心中暖暖的。
    “她和你不同”,虽然没有清楚的说明什么,但她懂,她感觉得到他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一切是感觉,真的。
    “谢谢你—一这么告诉我。”她点头。
    “本来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他突然又说:“我觉得突然,又不知道你要不要
听。”
    “我自然是要听,早——在什么时候?”
    “我不清楚——或者你一直在背后跟着我,”他淡淡的笑了。“跟我到儿童乐园,
我觉得——背后有你是很好的—件事。”
    “那么早?”她轻声问。
    她的眼中也有“星”一样的光芒,她并不知道,因为看见的只是他。就像他,他的
视线那样坚定,那样深切,他自己也看不见,看见的只是她。
    “或许更早,我不知道,”他说得好充实。“因为许多事是你来到公司之后——才
有的。”
    “我带给你们麻烦。”她说。
    “麻烦原本就有,你来—一反而振奋了我们。”他说。
    “我没想到情形会是这样。”她轻轻摇头。
    他再凝望她一阵,转身回到车上。
    “告诉你之后,心中舒服多了。”他说。
    汽车飞驰而去。
    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把情绪平复。
    她想告诉他的是,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心中舒服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多矛盾。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感觉是双方都有的。
    正要进门,黑暗里闪出一个黑影,震惊之际,连大门也忘了开。
    但——不是曾雄。
    “你?白翎!”她意外的睁大眼睛。
    “很惊讶,是不是?”白翎笑。“不是你自己要求不见曾雄吗?我又被派来了。”
    “这么晚——有重要事?”她问。
    白翎至少比豺狼般的曾雄好太多了。
    “我并不希望这么晚,是你回来的迟。”白翎靠在墙上,她永远是这个懒懒、冷冷
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姮柔说:“我——”
    “真同斯亦天卿卿我我?”白翎笑。
    “没有——怎么会呢?刚才只是——”
    “我听见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白翎揉揉鼻尖。“斯亦天何等人?几时说过这样
的话?”
    “你——很了解他?”姮柔忍不住问。
    “不了解他的‘真人’,了解他的资料,”白翎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任何一
个。”
    但—一亦天是这样的吗?
    “当然,现在得除你之外,”白翎的眼光令姮柔窘迫。
    “我们都知道斯亦天如一块高速钢,永远刚硬,但——今夜让我看到一丝柔,这是
我的运气。”
    姮柔半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当然,我相信你还没有本事溶钢,但你叫姮柔,是有点道理的,是吧?”白翎又
说。
    姮柔胀红了脸,尴尬极了
    “你——开我玩笑。”她说。
    认识白翎以来,今夜第—次能跟她好好谈谈,而且没有什么敌意。
    “我是不开玩笑的人,我宁愿打架,”白翎摇摇头。“我不像女人,也不喜欢女
人。”
    姮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现在——我竟有点羡慕你。”白翎又说。
    “我不明白。”
    “斯亦天对你非常好,你也不明白?”白翎说。
    “这——他对任何人都好,我是指——公司里的人。”姮柔又红了脸。
    “任何人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手足,他们同生共死,但你不是。”白翎说。
    “我现在也是他的职员。”她说。
    “怎么同呢?你还是我们的人呢!”白翎笑。
    “我—一的确身分尴尬,我并不愿弄成这样,”姮柔说,“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身
不由己!”
    “你是有点无辜,”白翎今夜的态度是大不同了。“以前我以为你贪钱,后来—一”
    姮柔望着她,过了半晌,她才说:
    “你能那样强硬对陈先生,我欣赏你的个性,”停一停又说:“不过你会很危险,
知不知道?”
    “危险?”姮柔问。
    “曾雄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我不明白陈先生为什么要用他,”白翎的不满原来在此。
“这对大家都不会好!”
    “曾雄是不是常在我四周?”
    “是吧!他的任务就是跟着你。”白翎说。
    “陈先生不是答应调开他吗?”姮柔委屈的。
    “调开他?那么曾雄有什么事做?”白翎冷笑。“陈先生从乡下把他找出来就是对
付斯亦天的!”
    “但他跟着我。”
    “别以为别人看不出你和斯亦天之间有些不同,”白翎笑。“斯亦天和谁去过儿童
乐园?和谁常常下围棋?”
    “你们——什么都知道?”她大吃一惊。
    “这是小儿科的事,我们的一切斯亦天也一样清清楚楚。”白翎说。
    “那么——我根本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人。”姮柔说。
    “有没有作用现在还不知道,”白翎站直了。“陈先生不会白走任何一粒棋子。”
    “这件事——可有一天会完?”姮柔问。
    “谁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有纷争,我们的工作也永远完不了,就是这样。”白翎
颇有感慨。
    “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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